徐谦惊得目瞪口呆,既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难以理喻,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拿了鸡毛来当令箭,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可是……人在屋檐下,这口气必须得忍,徐谦白了周芳一眼,拿他无可奈何。
周芳又道:“从此以后,你到了这儿需努力读书,若是敢与同窗发生争执,大诰有言:与人不睦的生员,杖三十,开革学籍。还有,不可在监中滋事,大诰又言:滋事者,开革学籍,流放烟瘴之地。不得在监中闲逛,按时到堂听讲,不可喧哗,不可冲撞监吏……”
他一口气,说了数十个不可,说得徐谦的肝儿都不由颤了,基本上,连上个厕所,似乎都必须得他这学正同意不可,泥人也有三分火,徐谦终于火了,情不自禁地怒道:“大人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吧。”
周芳比他更理直气壮,冷冷一笑道:“本官就是苛刻,你待如何?你的学籍已经进了国子监,而学籍开革便是握在祭酒和本官手里,怎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像外头一样能随意胡闹滋事?”
听到学籍二字,徐谦真的没话说了,学籍于他来说就犹如黄锦入宫被割下来的命根子,这玩意儿没了不会死,可就是难受。
徐谦立即笑了,豪气干云地道:“大人毋须多言,其实学生方才不过试一试而已,只是学生当初并未想到要在监中常住,学生能否回家一趟,带了被褥来?”
周芳却是不肯,摇头正色道:“监中自有被褥,到时随老夫去领便是。”
这一下子,徐谦没折了,恨只恨自己倒霉,不知怎么的得罪了这么个家伙,他恨哪,既恨嘉靖没事怎么出这个鬼主意让他进国子监读书,又恨蒋冕说好的有关系,结果他娘的被坑了。
无奈之下,只得随周芳去领了被褥,幸好这被褥还算干净,虽然看上去破旧,想来不知多少个监生用过,只是现如今,徐谦也没有挑肥拣瘦的运气。
这读书的生涯也算正式开始,周芳自然对他‘照料有加’,似乎是盯上了他一样,每日清早卯时不到就叫他起床,而后便是清晨朗读,用过了早饭就去各堂听讲,全程都是这周学正盯着,一举一动稍有忤逆便是呵斥叫骂,这日子……似是要没法过了。
有压迫就有反抗,不过在大诰面前,徐谦的反抗是软弱无力的,太祖皇帝对学生的把戏居然了若指掌,几乎所有的‘意外’似乎都有几手准备,而所谓的准备无非就是抄家灭族、杀头、挑断手筋、脚筋、开革学籍之类。
“太祖皇帝,你这是和读书人有仇啊。”徐谦不禁感慨。
更恶心的是,周芳似乎把手头所有的事都放了下来,每天就是盯他,几乎到了同吃同睡同劳动的地步。
而周芳如此,国子监其他官员似乎乐见其成。一方面,有不少人对徐谦印象不好,现在周大人肯挺身而出,为大家伙儿出出气,自然不能说是坏事。另一方面,徐谦这种祸害,谁也不能保证他在监里闹出什么事来,国子监无小事,惹出事来是要承担干系的,有周芳盯着,大家放心。
徐谦难得如此刻苦发奋了,每日四书五经入目,耳中也是经义文章,除此之外,各堂博士的作业也是要做,其实这国子监的学规早就败坏,别人可以不用完成,偏偏徐谦非要完成不可,毕竟是高等学府,每次博士出题,都是刁钻古怪,各种搭题截题,有时连徐谦都想不到这些家伙怎么就琢磨出来的。
至于同窗……自然都听说过徐谦的大名,众人见了他,既是好奇,也有不屑于顾,不过有周芳盯着,其他人也不会和徐谦打交道,谁吃多了触这个霉头,这不是有病吗?
徐谦的苦难生活至此开始,一天到头来身心疲惫,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头被搅得疼痛不已,手腕子因为每日要上缴几篇文章更是酸麻不已,偏偏周芳还觉得不够,有事没事总要折腾几下,徐谦想要发火,立即学规伺候。
如此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徐谦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身体也是疲惫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勉力支撑,而这时候,朝廷的旨意出来,这一科的恩科终于颁了出来,今年春闱的日期已经择定,定在三月十八,距离开考,只剩下一个月的功夫了。
文榜贴到了集贤门,徐谦在下头驻足观看,掐了掐日子,似乎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就要开考,他心里不由感慨,巴望着这会试速速到来,宁愿直接来个了断,也不愿在这里继续受折磨了。
看完了榜,刘博士却是叫他去,经过一个月的折腾,徐谦自然不敢怠慢,乖乖地去寻了刘博士,这刘博士见了他,立即拿徐谦的文章出来,冷冷地道:“徐谦,你这文章做的是什么名堂,这样的文章也敢拿出来献丑?”
徐谦接过自己的文章,看了一看,不由苦笑,每天至少一篇文章的作业,免不了偷懒,遣词造句自然及不上平时,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底气,对刘博士道:“宗师,这文章虽欠缺了些火候,却也不失为一篇美文,敢问宗师,监里有几个的文章能与这篇文章媲美?”
刘博士气得跳脚,道:“胡言乱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