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竟是透着几分无奈。
一国之尊,受命于天,本该是手握日月星辰,掌握万人生死荣辱,高不可攀。
至少嘉靖天子在安陆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可是等他被百官们迎进了京师,住进了这紫禁城,他才发现,其实他只是个孤家寡人。
你的对面,是数以万计的官员。
你必须比他们更加睿智,比他们更懂得隐忍,比他们更残酷,你才能胜出。
嘉靖天子登基的时间越久,就越懂得这些人的力量,他势单力薄,不得不打起精神,和这强大的对手进行着各种的妥协和权谋。
每走一步,都有许多的艰辛,偏偏也只有他这样的性子才能坚持到现在,若是换做大行皇帝,只怕早就撒手不管,每日琢磨如何去玩了。
不过嘉靖不一样,他是个不服输的人,或许他现在可以暂时地隐忍,但是他绝不会轻易言败,游戏——才刚刚开始。
在经历了内心挣扎之后,嘉靖不由长叹口气,脸色阴沉地坐回了御椅上,随即又问道:“这件事是那个徐谦揭发出来的,朕怎么听说他手里有一柄御剑?这是怎么回事?”
黄锦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他正色道:“奴婢也听说了,徐谦好大的胆子,多半是一时情急,所以才借口身上有御剑在身,想来这御剑是子虚乌有,全是他凭空杜撰出来的。”
嘉靖天子的脸色冷静,道:“不,绝无可能。”
黄锦吓得面如土色,便又听嘉靖天子道:“若是凭空杜撰,谁肯轻易相信?朕听说,当日有锦衣卫亲军在场,别人不识得御剑,亲军难道会不知?这柄剑应当不会有假,可朕并没有赐下御剑,这剑——哪里来的?”
嘉靖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幽幽地打量着黄锦。
他或许从前有过天真烂漫,从前会对人有过无条件的信任,可是现在,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黄锦头都不敢抬起来,期期艾艾地道:“奴……奴婢不知。”
嘉靖冷笑道:“你怎会不知?朕总共赐下的御剑不过三柄,一柄给了陆炳,一柄就是给了你,陆炳一直都在京师,和徐谦并没有打过交道,至于你……”
黄锦拜倒在地,瑟瑟作抖道:“陛下钦赐御剑,奴婢岂敢轻易转授于人,陛下所赐的御剑,奴婢一直珍藏着,陛下若是不信,奴婢这便让人去取。况且……况且陛下赐下的是三柄御剑,还有一柄……”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了第三柄御剑的主人,顿时不敢再说了,只是哆嗦着嘴唇,咬着牙不再吭声。
嘉靖的脸色狐疑,慢悠悠地道:“你的意思是红秀?”
黄锦真是欲哭无泪,硬着头皮答道:“奴婢万万没有这意思。”
嘉靖也变得谨慎起来,他手指头敲着御案子,心里不禁在想,以黄锦的谨慎为人,说他将钦赐御剑轻易转送于人,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黄锦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你可以说他有私心,可是要说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把御赐之物转送给徐谦,嘉靖万万不信。
是了,红秀也去过杭州,莫不是……
想到这里,嘉靖皇帝居然住了口,这种事自然是不张扬的好,只能私底下去垂问,一旦张扬出去,就难免引人遐想,嘉靖转瞬之间,便打定了主意,语气缓和了许多,道:“你平身罢,朕只是随口一问,你无需如此害怕。”
黄锦胆战心惊地站起来,也知道陛下已经不再深究,连忙转移开话题道:“无论如何,徐谦也是假传圣旨,虽是情有可原,可毕竟是胆大包天,陛下是否给他一些处分,好让他知晓厉害,否则再这样胡闹下去,反而是害了他。”
黄锦这句话颇有水平,他心里清楚,徐谦这次犯的事不小,惩处是肯定的,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就是居心叵测,往小里说就是这小子不太懂事,所以黄锦表面说好好收拾一下,其实是避重就轻,尤其是胡闹二字,已经是潜移默化地将徐谦的行为归为小孩子不懂事的行列了。
嘉靖沉默片刻,道:“他没有上书吗?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给朕一个交代才是,这个人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黄锦呆了一下。
徐谦的奏书确实请王公公代为送到了黄锦这里,而黄锦看了那奏书,却是觉得大大不妥,从奏书原文之中一点都看不出有悔过之心,只是一味的为自己辩护。
黄锦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这封奏书还是不要出现的好,若是让皇上看到,反而容易坏事。好在徐谦的奏书并不是走通政司的通道送入宫中,所以黄锦将这奏书压了下来。
只是现在皇上问起,让他心里不安起来,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这么一问,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徐谦这小子还真送了一份奏书来,还请陛下过目。”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将一份奏书抽出,呈到御前。
嘉靖打起精神,随即打开奏书。
这份奏书给他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清爽,嘉靖先是看了开头——徐谦谢恩的段落,忍不住颌首点头,不由地道:“若天下臣工都这般上书,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