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冬天到了,早上签到时,办公室的魏老师告诉大家,上午十点半召开职工大会,
“宣传部的肖部长來主持会议,中午在海天大酒店吃饭……大家相互转达一下,”
有人嬉皮笑脸地问:“是不是吃散伙饭,”
“沒有这样说哟,不过,部长來主持会议,肯定能给大家一个确切的消息,”
“最后的午餐,早晚的事,”
说是大会,其实也就二十來个人参加会议,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年轻、帅气的肖部长如约而至,一句话打破了沉闷气氛,
“如果上帝为你关上了一道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大家猜一猜,我是从门进來的还是从窗户进來的,”
话音一落,社长首先鼓掌,会议室里随即掌声一片,
整顿党报党刊的呼声越來越高,到了2003年的11月份,各级的有关文件已经下发,取缔县级报纸已成定局,
“沒有办法,《阳安报》到今年底停办,所有资产和帐务交宣传部,年底前交办完各种手续,”肖部长肯定了报社近年來的成绩,宣布了市委的决定,也谈到了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
悬而未决的事件,终于尘埃落定,仿佛一个石块从胸部卸下,压抑已久的情绪释放了出來,
阳安是一个一百四十多万人口的县级市,但在不久以后,将失去唯一一张属于自己的报纸,据称,在发达国家,不少几万人的小镇,都有自己的报纸,当然,问題的核心不在于是否有报纸,而在于报纸存在的形式,是不是符合市场和新闻规律,所幸的是,上面的文件并沒有一刀切,规定自主发行的报纸,或者免费赠阅的报刊,不在整顿之例,换句话说,如果县级党报不通过行政命令发行而完全市场化,或者政府出钱办报同时以赠阅的形式存在,便可保留,一位小地方的大人物,口若悬河地说:“你还要什么阵地,省上有报纸,地区有报纸,足够传达党的方针政策了,”就目前的党报党刊而言,此话可谓千真万确,但新闻则不然,新闻是一种说话的方式,是一种交流的方式,是一种大众的文化,也是现代社会生活的需要,当然,也是叶明的饭碗,而且,新闻的地域性,更有可能满足人们对自己身边的人与事的好奇心,这也是地方小报存的最大价值,其次,党报党刊如果失去新闻性,仅仅如某些官员看成其党的传声筒,必然会失去读者,也达不到传达党的方针政策的作用,因此,小地方有一张自己的报纸,并非是大义不道的事,但阳安的经济太落后了,年财政收入只有一亿多元,每年的财政缺口达七八千万元,沒有闲钱保留这样一份报纸,加之为了各自区间的利益,地区一级无条件取缔县报的态度非常强硬,这会增加地级报纸的权威和广告收入,即使阳安有这个经济势力,也不敌权力的威慑,也只能望着中央或者省里的文件按地区的文件执行,那就是无条件地取缔县报,官大一品压死人,哪怕只差半个级差,下级见了上级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官大的骂官小的,可以如同骂自己的儿女一般,诸多原因,决定了《阳安报》和《阳安周末》的使命,
其实,市领导们非常希望有一张自己的报纸,这是一个阵地,也是一个说话和露脸的地方,总之,无论地方大小,对一级党委政府和当地百姓來说,有一张自己的报纸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事实再一次证明,无论经济实力还是权力,落后或者低了一等,就得受制于人,
阳安曾经是四川的农经作物主产地、全国粮食生产大县和生猪输出大县,改革开放后,一度什么也不是了,好的企业跑了,大的企业跨了,新的企业还沒有起來;棉花不种了,生猪品种落后了、产量也下降了,领导们天天高喊:环境兴市、工业强市;扭住特色产品,构建支柱产业,实现三大赶超,大会小会不停地开,内容不外乎提高认识、加强领导、增添措施、狠抓落实,落实落实再落实等等,已经形成了模式和套路;讲话材料完全可以制成模板文件,只消换題目和部分内容,任何一个会议都用得上,有一位讲话时经常念错别字的领导,在同一时间参加两个会,到了第二个会场,私下里问问前面哪些领导讲了话,然后在他上台的开场白中,甚至可以把前面领导的讲话重点大致不差地重复一遍,会议甚至其它具体工作,大而不当、空而不实,常常流于形式,然而,振兴一方经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喊喊口号和多开几场会就能解决问題的,因此,口号喊了会开了,经济则依然停止不前,不过,改革开放后的阳安,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出产干部,市委书记和市长走马灯似地换,屁股还沒有坐热,又换了,叶明到报社三年多,阳安就换过两个市委书记和三个市长,据说,阳安不少局行领导的任命,往往都由不得市领导來决定,阳安的干部不好当,当阳安的干部也不容易,干部换得勤,从阳安走出來的干部自然就多;这一來,“干部”可能算得上阳安真正的特色产品了,
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水平,当然和这个地方的领导能力和操守有着直接的关系,正是这个原因,加之阳安的领导难当,每换一届领导,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