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邹强邀请叶明和他一起回阳安,还告诉叶明说有什么要紧事。
邹强和叶明一起进的厂,也是一起进厂的人当中和叶明关系最好的一个。他比叶明年龄小一点,天真幼稚,性格轻浮,工作上和生活上都是如此,不过他总是不离叶明的左右。刚下乡和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叶明都喜欢往内江或者县城的姨妈家跑,可是,经过了许许多多奔波,叶明发现无论一个人身在何处,人生真正的烦恼是相同的,因此也懒得东跑西跑了,去别人家似乎就更没有什么意思了。可是,邹强说:“我妈请你去,说有要紧事……”相对而言,邹强的母亲觉得叶明比邹强稳重成熟;怕儿子在外惹事,便托付叶明经常提醒和照看一下邹强。这一来,叶明不怎么好拒绝一个母亲的重托,便成了邹强家的座上客。但是,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叶明不怎么想去邹强家。
“有啥子要紧事?”
“我妈没有说。”
听说是邹强的妈叫自己去,叶明也不好推辞,便和邹强一起回了阳安。
吃晚饭的时候,邹强的父亲用安徽话说,“小叶啊,你告你们厂长的状啦?”叶明感到突然和意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原来,邹强的父亲和二轻局的局长是老战友,关系特别好。邹强叫叶明到他家,为的就是这件事。邹强的父亲又说,“李局长找你们厂长谈话嘞,厂长看了材料说是你写的。你看看,多没意思是不是?年轻人,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你不了解厂子里的情况,可别被人利用了。”
“邹伯伯,厂里的情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小叶,你了解的那些情况,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不是有根有据的?”
“我……”
“我给你说呀,你们那个厂长是个能干人,但那几个告你们厂长状的人,在厂里都是不好好干活的人……这就是工作组调查了解的情况。领导是信你,还是信工作组?”
这时,叶明觉得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洗涮了一番,不过他不知道这个洗涮自己的人是谁,是他的同伙还是政府官员们。
此后,叶明不再伙同那帮朋友告厂长的状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厂长即使有损公肥私的嫌疑,说到底也不过是占了点小便宜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反过来一想,一个有贡献的当权者,占这点小便宜实在算不了什么。尤其是,你本不想占便宜,别人却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好多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责任并不完全在当领导的身上。据工作组调查的情况看,他并没有主动安排厂里的车为他运建材,而是另一个副厂长安排的,厂长也只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一来,叶明想通了,一下子也学乖了。
不过,车间主任不再叫叶明写决心书了,厂长见了叶明也不像过去那样给他笑脸了。从此,叶明给领导们留下了这样一个印象:这个人聪明,有水平,但不好驾驭。叶明这才明白,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他不知道这件蠢事会怎么影响自己的生活,其负面效应什么时候才能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