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无法可想了,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这座城市一定是被邪魔诅咒了!”
一位掌管市政的土耳其贵族官员,盘腿坐在阿拉伯毛毯上,不顾教规大口狂饮着葡萄酒,如此悲哀地诉苦道:“……城里各处污秽的地方都派人扫除过了,阴沟和水渠都疏浚过了,禁止病人进城的命令老早就发布了,能想到的各种措施统统都执行了,虔诚的人们也一再向真主安拉作过祈祷了,可瘟疫还是像洪水一样泛滥!才这么些日子,城里就差不多空了一半!由于现在外面被希腊人围上了,没法出城,收尸人每天都要把几千具尸体丢进海里,害得港口的海水都开始发出臭味,大家都已经不敢吃鱼了!”
“……是啊,这瘟病真是太可怕了,健康的人只要接触到病人穿过的衣服,摸过的东西,就会招来致死的病症,那情形就仿佛干柴靠近烈火一样!即使是把自己锁在洁净的宅邸里,尽量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也会莫名其妙地发病。并且不光是人,就连马匹和牛羊也在不断病倒,就在这么几天时间里,全城的骑兵就已经基本报废了!而且这些牲口的瘟病,似乎同样会传染到人的身上!
更要命的是,任你怎样请医服药,这病总是没救的。也许是由于布尔萨城的医师学识浅薄,找不出真正的病源,因而也就拿不出适当的治疗方法来……能够被侥幸治愈的人,真是极少极少。大多数人都在发病之后的几天内咽了气,而且症状各不相同。真是不知道同时爆发了几种瘟疫!”
一位胖乎乎的富商,也心有余悸地垂泪哀叹着,“……自从瘟疫爆发以来,我的三个儿子已经死了两个,剩下一个最小的也犯了病,眼看着也撑不过几天了。这份家业还不知道该传给谁呢!”
“……其实黑市里也不是没有能治病的特效药,只是那东西不太好搞,而且威尼斯商人也太黑心了……”有人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但一看自己正坐在清真寺里,就又不敢吱声了。
——虽然基督教和穆斯林两大阵营始终是敌对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东方的丝绸和香料流入欧洲市场,也无法避免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圣水”、“圣油”和“圣饼”落入土耳其人手中。
毕竟,从君士坦丁堡到布尔萨的直线距离只有113公里,还都是海路,根本没法封锁。
更别提。在这其中还有一切向钱看的威尼斯商人在穿针引线,试图通过灾难谋取暴利。
即使是恐怖的死亡和伟大的神迹,也无法阻止威尼斯人追求利润的决心。
当然,对土耳其人来说,通过黑市商人购买基督徒治病“圣物”,这种事情是可以做但不能说的。尤其是当东罗马帝**队就在城外蓄势待发的时候。
“……咳咳,城内的局面原本就够乱了,眼下总督一死,就更加没人管了……新招募的军队完全垮了,军官逃得精光。士兵成了匪徒,到处劫掠店铺、强暴妇女……所有的纪律和法令都失效了!
就连监狱里的罪人。也都跑了出来,并且再不把法律看在眼里,整天在大街小巷上大摇大摆,因为他们知道那班执行法令的人不是死了、逃了就是病倒了。”
一位老者赶紧岔开话题,只见他裹着包头巾,手持一本经书,貌似是这座清真寺的伊玛目,“……希腊人的舰队没有封锁海路,港口里还有意大利人的商船,所以城里每天都有人从海路逃走,我们根本无法阻拦——有谁愿意待在一座瘟疫肆虐的城市里呢?就算继续留在这儿,照我看来,最多也不过看看又运来了多少要落葬的尸体,根本没有解决灾难的办法。更别提在城外还有敌人要攻来……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沉默了。
当初穆罕默德二世苏丹集结大军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把布尔萨城的驻防兵力几乎抽调一空,除了税吏和行宫的卫士,什么像样的正规军也没留下,还带走了居住在此地的大多数土耳其军事贵族。
结果,穆罕默德二世苏丹离奇暴死、十四万大军骤然覆灭的噩耗一传来,布尔萨城这边就宛如天塌地陷一般:一口气死了这么多最勇猛的土耳其武士之后,在城内已经找不出多少青壮年的土耳其男人了。
可就算布尔萨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就算局势再怎么危急,也不能把居心叵测的希腊东正教基督徒武装起来,或者让一群蒙着面纱的寡妇穿上盔甲充作士兵吧?
若不是布尔萨总督当机立断,趁着这些潜在敌对分子尚未反应过来,就先下手为强,及时驱逐了城内的基督徒,排除了身边的不安定因素,否则城里铁定要闹起一场大暴乱来不可!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布尔萨城四处招募散落各地的土耳其游牧民,好不容易又拉起一支新的本族部队,貌似有了些武力保障,可一场大瘟疫又把这一切打回原形,而希腊人又趁虚而入……外敌压境、军队失控、人心惶惶,而且唯一能够慑服众人的总督却不幸猝死,让全城没了主心骨,这局面怎么看都是无解了。
事实上,此时的布尔萨城内并不缺少士兵,也不缺少粮食、金钱和军械,而且通往外界的海路也没有被封锁——东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