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西亚城的郊外,荒草连天,死尸遍地。
城墙上空无一人,包着铜皮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沉寂。
“……呱——呱——呱——呱——”
黑压压的鸦群在城市上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它们不祥的阴影如同一团浓云,几乎遮蔽了太阳。
看到这么多乌鸦的身影,王秋和马彤、索尼娅、伊霍诺夫斯基等人对视几眼,都怀疑这是一座空城。
——事实上,此时的尼西亚还不是一座空城,但也已经是一座垂死之城了。
或许是看到了这支“瓦兰吉禁卫军”的双头鹰旗帜,片刻之后,从尼西亚的城门里走出几个颤巍巍的家伙。从这几个自称是尼西亚贵族的老头儿口中,穿越者们再一次确认,土耳其人真的是已经逃走了。
接下来,当穿越者们沉默地举着双头鹰军旗,走进尼西亚的街道时,随即就发现虽然在这座城市内并没有爆发过战斗,但还是到处都能看到被焚毁的建筑物。其中最醒目的火灾残骸,莫过于那个被浓烟熏黑的清真寺圆顶,在它的四周,甚至有整整一大片居住区被烧成了废墟瓦砾……根据王秋打听到的消息,这些屋子都是土耳其总督和尼西亚市民自行焚毁的——在这个医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人们对抗烈性瘟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病人和他们居住的房屋统统纵火烧掉,以此来毁灭传染源。阻断瘟疫传播。
在驱逐了城内的病人之后,土耳其总督就是这样对城市用烈火进行“消毒”的。但当他发现即使是这样酷烈的手段。也无法阻止瘟疫的扩散,并且自己手下的土耳其骑兵也在大批病倒之后,心中的恐惧终于压倒了他的意志。为了摆脱病魔的纠缠,在王秋等人抵达的三天之前,尼西亚的土耳其总督就带了剩下那些保持着健康的土耳其骑兵,仓皇逃出了被瘟神诅咒了的城市,从此不知去向,下落不明。
然后。随着先遣队的慢慢搜索挺进,在门户紧闭的道路两边,开始出现了零零散散的人群。这些残存的尼西亚市民,应该是来向征服者表示驯服的,但是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前来恭维讨好。小小的先遣队走过人群,就像走过寂静的沙漠。望着象征东罗马帝国权威的双头鹰旗帜。这些市民之中有的默默无语,泪流满面。更多的则是目光呆滞,像是稻草人。在两旁的房屋里,似乎还有人在透过窗缝悄悄窥视。
在城市中央的广场上,有一位中年贵族按照西方世界投降的惯例,向带队的伊霍诺夫斯基上校递上了城门的钥匙。还有面包和盐。但是看着他已经肿胀乌黑的脸颊,纵然是伊霍诺夫斯基上校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士,也觉得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而其他人更是双腿发软,甚至想要呕吐。
直到王秋等人在广场上竖起十字架和镰刀锤子的军旗。开始散发那些在传说中含有神力、包治百病的“圣水”、“圣油”和“圣饼”之际,这座死寂的城市才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欢呼声和赞美上帝的呼声霎时间充满了一条条街道。幸存下来的市民哭喊着。嘶号着,如潮水般涌进广场,在领到了救命的药物之后,便喜极而泣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用额头去碰撞十字架下面的石头,直至鲜血淋漓也不肯停止。
“……感谢你们!勇敢的瓦兰吉禁卫军!你们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
“……上帝啊,奇迹终于发生啦!”
“……全都是因为我们堕落了,上帝才降下这样的惩罚!因为我们忘记了罗马的光荣,向异教徒投降,做他们的奴隶和顺民……从今天开始,我们一定要追随主的教诲,和邪恶的异教徒势不两立!”
尼西亚市民混合着痛苦、悲伤和喜悦的嘶喊,一时间响彻全城。正在散发着药物的狄奥伦娜,还有她从君士坦丁堡带来的那支“女子挺身队”,自然是一脸的骄傲和兴奋,仿佛自己成了救苦救难的圣女。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诸位穿越者们,在这赞美和欢呼声中,却仿佛受到了良心的拷问,久久地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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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带着一万主力部队,也来到了尼西亚城外。为了防御瘟疫的侵袭,他没有允许士兵进城消遣,而是勒令他们在野外扎营,并且必须喝开水,禁止随地大小便,服用预防性药物……虽然在携带了大量口服抗生素、阿司匹林和消炎膏药的情况下,瘟疫对这支军队来说并不是非常致命,但若是有大批士兵不幸病倒,多少也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并且拖延这一**反攻的进展速度。
如果是在平常时候,一口气推出这么繁琐苛刻的规矩,肯定会激起诸位不讲卫生的兵痞们的反弹,但此时此刻,在沿途累累尸骸的震慑之下,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麾下的这支杂牌军,暂时表现得还算听话。
然后,站在尼西亚城敞开的大门之前,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不由得感慨万千。
虽然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收复亚洲失地的场面,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凶悍的敌人不战而逃,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