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营驻地。
刚到车营,便觉着异样,营区虽然仍是威严整肃,驻扎的这些个官兵却人人面带悲戚之色,到处愁云惨雾,中军帐那边隐约有哭声传来。
难道来晚了一步?
这次秦林亮出北镇抚司腰牌,营门官兵验看之后便立即放行,说老将军在中军帐相候,他就径直打马跑到中军帐,跳下马揪住一名旗牌官问情况。
旗牌官抹着眼泪:“老将军又昏死过去啦,小将军在里面服侍,你们这是……”
还好,秦林松了口气,带着手下走进去。
旗牌官不明就里,看见高悬着北镇抚司灯笼的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越发摸不着头脑。
中军帐里,俞大猷卧在病榻,守备、游击、千总、把总站得满满当当,人人眼睛都是红的,一位年轻的武官跪在病榻前,背对着秦林看不见容貌,双肩一抽一抽的显然伤心至极,旁边有位同样年轻的武官极力解劝。
“俞老将军还有救!”秦林大步流星的走上去。
帐中武官们纷纷回头,有上次见过秦林的,纷纷朝他行礼,然后告诉同伴这位是格象救驾的少年英雄、北镇抚司掌印秦将军。
“父亲大人,秦将军来了,您醒醒?”跪在病榻边上的年轻武官推了推昏迷不醒的父亲,回头朝秦林挤出一个苦笑。
秦林一怔,这不就是武进士里面的那个方脸汉子嘛,那天是他和同伴在案发之前就悄悄去通知了巡城御史,秦林觉得这人明知刘承禧是刘守有的儿子却不肯同流合污,很有些意思,正要和他攀谈两句,却又走的没影儿了。
怪不得当时觉得眼熟,原来是俞大猷的儿子,耿介正直的脾气,也和他父亲有七分相似。
俞咨皋、沈有容乃至合帐武官都不明白,为什么老将军弥留之际非得要见秦林,这锦衣卫和京营完全是两个系统,俞大猷和秦林也谈不上什么深交,甚至只是一面之缘而已,这可实在奇怪得很。
不过俞大猷吩咐之后就又晕过去了,谁也不知道老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秦林不由分说走上前去,沉声吩咐:“取温开水来,本官之妻精通医道,这就替俞老将军施治。”
话音刚落,青黛也带着一应物件,由甲乙丙丁四女兵陪着走进中军帐。
猛然见了这么多披甲带剑的武将,青黛很有些害羞,低着头红着脸儿,若不是秦林在这里,简直要转身逃走了。
甲乙丙丁四个倒是无所谓,在南京跟着徐大小姐,百户、千户、指挥使见得多了,不差这几个武官。
武将们瞧着青黛这个么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觉着不可思议。
俞咨皋也满脸不敢置信,这不就是那天码头上的少女吗,她又懂什么医术?犹豫着不肯让开病榻前的位置。
救人如救火,秦林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本官妻子是大明神医李时珍孙女,荆湖女医仙李青黛,《本草纲目》的作者之一。”
俞咨皋尚在犹豫,沈有容和几名武官都劝道:“少将军,既然俞老将军弥留前指名要见秦长官,想必就是为着这一层……”
俞咨皋看看牙关紧咬、人事不省的父亲,长叹一声,闪身站到旁边。
青黛先取温水把止咳平喘散化开,接着用竹片撬开俞大猷的嘴巴,将药水灌下去,停了一会儿,拿着银针在人中穴位置扎下去,轻轻捻动。
“咳咳、唔、咳咳!”俞大猷突然一阵大咳,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俞咨皋本来紧紧盯着父亲,心情紧张之极,直到此时才长出一口气,边替父亲揉胸口,边感激涕零的瞧着秦林,嘴唇嗫嚅着,想说些感激的话儿,却又说不出口——救父亲一命的恩德,拿什么话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