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澈却越梳,越觉得手里的梳子眼熟。
许久,她惊得浑身一颤。
她想起来了。
大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成亲之日,新人的新房里,梳妆台上都要放一把喜梳。
秋府没钱,就只有翻箱倒柜,用一把檀木的半新梳子凑合着用。
而上一世,也是这样匆匆的成亲,也是在这样一个新婚之夜。
也是她让李青梧换衣服,也是她拿着这把梳子,替李青梧梳头。
只是那时有所不同的是,她没有戴玉佩,没有替李青梧拿衣服,连替对方梳发时,也是略显急躁的。
那段时日,她整个人都无比阴郁低沉。
为自己的中计而懊恼,为自己将无辜之人拖下水而痛苦。
又喝了几杯酒,更显得气势吓人。
李青梧大概是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话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自己默默翻了件简单的衣服出来穿。
因为氛围太安静,李青梧没话找话般,主动打破了沉默:“这玉佩,秋公子不戴着吗?”
秋澈想
睡的厉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她拿出来的那枚玉佩,目光在触及玉佩上的莲花雕饰时微微一顿,又恹恹地垂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玩儿的吧,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什。”
“你若是喜欢,便自己拿去吧。”
李青梧默了默,没说话,只是紧了下捏着玉佩的手指,又将其无声地放了回去。
李青梧笑笑:“故人之物,不可赠人。”
秋澈清醒了几分,皱眉:“故人?”
“公子这玉佩,应当有十几年的年头了,”李青梧顿了顿,垂眼,视线落在那块已经生了灰的玉佩上,轻声道,“或许只是你不记得了……而不是,只是买来玩玩的。”
秋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可不知为何,对方黯然失落的神情,总是在秋澈心中挥之不去。
不多久,她便重新翻出了这块玉佩,洗洗干净戴上了。
或许,真的有这样一个故人呢?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秋澈也曾想过,这玉佩是不是和李青梧有什么渊源?
可那时她见李青梧确确实实和自己一样,对彼此并不熟悉。
若玉佩是李青梧的,又怎会无缘无故落到秋澈手里?
于是很快就否决了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李青梧梳发打结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半天,才轻声羞赧地问她:“能帮我一下吗?”
秋澈默了默,没说话,起身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
因为心情郁燥,她屡屡出神,加上没替别人做过这种事,动作也并不算温和缓慢,下手没个轻重。
李青梧几次被她揪疼了头发,也没吭声。
等她放下梳子,说,好了。
李青梧就伸手顺顺长发,垂眼看着木梳上那几捋乱糟糟的头发,抿唇笑。
秋澈被她笑得心虚,声音也低了下去:“……这是我第一次替人梳头,抱歉。”
李青梧摇摇头,却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听闻新婚之夜,丈夫替妻子梳发,是能白头偕老的象征。”
她握着那把梳子,没有回头,声音很轻。
“秋澈。”
“我们能吗?”
秋澈大脑刹那间空白。
她想,李青梧疯了吧?
两个女人,怎么可能白头偕老呢?
那一瞬间,秋澈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说,那混乱一场□□,李青梧也记得不清楚了,所以仍然把她当做了男子?
她只能找到这个解释了。
秋澈没说话,思绪一片混乱,往回坐到了床榻上。
李青梧也像是读懂了她的答案。
她没再追问,仍然带着唇边那么一点清浅的笑意,默默将那把梳子用帕子擦拭干净,收了起来。
那一夜两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没再聊下去。
这场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
只是经年以后,就在秋澈已经忘掉了这把梳子的存在时,李青梧却又带着这块破旧不堪、不知为何残缺了半块的梳子,在她坟前自刎了。
是的,秋澈那时觉得眼熟的那块梳子,正是她们新婚之夜用来梳发的这一只。
一块平平无奇的木梳,是什么理由,才能让李青梧悄无声息、贴身藏了十年?
连死都要带在身上。
现在想来,那一晚皇帝没有亲临婚礼,她们也没有假装圆房。
若是要解开头发,茯苓就在外面,随时可以进来。
为什么李青梧只单单向秋澈求助了?
为什么她要说那句话?
为什么要自刎?
为什么……自刎时,还要带着那块梳子呢?
思绪到这,秋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