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讪讪点头:“对,十两。”连他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离谱。
这十两,富贵人家自然是微不足道,但以平民角度的话,这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
如果换在之前,张氏的嫁妆还没有帮王负抵债,也不算什么事。
但眼下全家上下凑起来的数也就五两三百一十文钱,这还是她运气好遇到了冤种‘金主’才得以挣上的。
想起今天被自己赶走的‘金主’,王书颜无比悔恨。
早知道,她应该往他钱袋多顺几块银子才是。
这个转折有点突然,王书颜‘嘶’了一声,拳头虚握,沉住气咬牙切齿问:“里正阿叔,我能问为何要缴纳这么多吗?”
里正叹息一声:“颜姐儿有所不知,按照未国律例,‘义绝’属百姓家务小事,这种家务案件是不能直接上告官府的,除非事关皇亲权贵。
所以百姓‘义绝’须先在村乡的宗族登记,然后由村长和里正先登门劝和,三次登门劝和无果才签字转呈宗族的族老,族老会通知双方的亲属长辈劝和,实在劝和不了才签字后移送到管辖的官吏批阅。
官吏核实清楚后,再派官员登门访查,再拟定‘义绝’判定,前后耗时约两月,这层层传递的纸墨都是要‘义绝’的一方全部自出。
从村宗族到镇再到县,笔录文书从登记到宗族回坊到县吏坊查,都要改动很几次,繁琐且耗笔墨纸张,上下走动的人也多,官家自然也是要收取劳务费的。”
王书颜细细听完,总算明白了。
直白点就是普通老百姓‘义绝’必须走流程,从行政到宗族老到长辈亲人三大关卡真的劝和不了,才会移交给负责的官吏。
那十两银子说白了全是材料费和人工费,而且在这种频繁劝和的炮轰阵容下,有些心志不坚定的的妇女,还真的会被劝着劝着就真劝和了。
繁琐复杂,还闹得满城街知,这制度可真恶心人。
这律例与其说是‘申请费’,不如说是已婚妇女的‘赎身费’,还得面对重重考验,拿不出来,别想走‘义绝’程序,除非你被打死了才能成为命案直接捅到县衙。
王书颜冷笑:“这不是变着法的劝和吗?万一真被劝和了呢?”
里正点头:“若是得又劝和,三年内不能‘和离’或‘义绝’。”
这皇帝老儿真损啊,‘休夫’是摆设就算了,‘义绝’还要做周扒皮。
王书颜很不矜持的翻了个白眼,这条‘义绝’律例真是从头到尾都是坑。
她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里正昨日说未国极少有人‘和离’和‘义绝’了,这‘赎身税’能轻易拿出来的平民就不多,能直接拿出来的,也要面对许多劝和游说。
里正:“未国战乱平定后主要就是增加人口,当地官府有政绩考核,百姓的人口也是考核之一,如果人人都能随便‘和离’或‘义绝’,那官府只需要处理这种平民家务事就能忙翻天了,所以才加了缴纳十两的硬核条件。”
王书颜:“那和离是缴纳多少?”
这点里正昨日也查了:“和离的流程要简单一些,和离夫妇只须在和离书上亲笔签字后移交宗族登记,两人各缴纳五两银钱即可,自会移交官吏归档。”
王书颜汗颜,这加起来也是十两,王负连妻女都能卖,让他和离后还要负责五两费用,怎么可能呢。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了,还是‘义绝’更省事些,只要张氏心志坚定扛住两个月就行。
但是,这十两银子,眼下她是绝对掏不出来的。
既然如此,还纠结个毛线,她得把钱花在刀刃上,王负那祸害不值得眼下全家四口放弃温饱为他倾尽钱财。
王书颜想通后胸口的烦闷尽消,豁然开郞道:“即如此,那就等我们先筹到‘十两’再说吧,未国律例在那,也不用急于一时,……”
实在惹急了她,大不了把王负打死扔山里埋了省事。
这话自然是不能对里正说出口的,纯属是她最坏的打算。
里正见她拎得清,便宽慰道:“也是难为你们了,眼下只好忍一忍。”
王书颜朝里正笑笑,然后蹙眉:“那,我昨天擒住的两汉子要如何处理?直接送官吗?”
现在不能告官当证据,这就有点烫火了。
里正闻言一怔:“你擒住的?那……那你们可有受伤?”
里正上下扫了扫瘦弱无骨的王书颜,一脸不敢置信。
他一开始只顾着先看卖身契,倒是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卖身契的所得经过,难以想象张氏四口半夜面对两外男的凶险情形。
王书颜咳了一声,讪笑的看着里正欲言又止:“我们都没事,就是……啧……呵呵……”
等两人到了王家门口,里正看到门口手脚被捆住,嘴塞草团,大腿各挨一刀吓得失禁的壮汉时,无法控制双脚的猛退数步。
王书颜连忙上前解释,一脸诚恳:“里正阿叔,我们纯属自保,不然,你眼下就看不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