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弘强撑笑容对邓骘说:“咱们家还是大兄最值得信任。圣上品性温厚仁善,爱民如子。遇到这样的皇帝,不仅是百姓的大幸,还是我家的大幸。”
邓骘几人点头明白邓弘的意思,皇帝不是白眼狼和滥杀的人。
“皇帝每遇百姓罹灾,便面带忧色。我家为世家元勋,田亩万顷,财货无计,婢仆成群,与百姓的生活天差地别。圣上爱民如子,躬行节俭,每日的饭菜却还不如一般的豪族子弟。”
邓悝说:“咱家的这些资产要么是祖上所留,要么是先帝和皇太后所赐。不单咱们兄弟为官,就是族兄弟在外面,也不敢肆意妄为,收受贿赂。家里的钱清清白白,咱们就是大手大脚地花,也用得心安理得。”
邓阊等人纷纷附和,邓弘闻言笑着摇头,然后看向邓骘,说:“他们这些孩子,还没见过窦氏的惨烈呢。别说窦氏,也不提阴废后一族,当年阴后被废邓氏被连累的族人还少吗?新任的皇后还是咱们邓家人呢。”
邓骘点头,回头警告众人,说:“圣心无常,我们要引以为戒。咱们邓氏现在瞧着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在往前就是万丈深渊,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邓悝闻言默然,他也是教过皇帝骑射的师傅,与皇帝接触时间仅次于邓弘。邓弘对皇帝的观察确实是正确的。这样性格的皇帝呀……
“那该如何?难道我们家还要再出一个皇后?”不知是谁说了这话,其他人听了,眼睛都一亮。
邓弘厉声斥道:“快住口,别说这种毁家灭门的话……”话还未说完,邓弘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邓弘的妻子阎嫣赶忙为他抚背顺气,邓骘送上温水。良久,邓弘才止住咳嗽,气愤说:“圣上是明君,岂有受人摆布的明君吗?若如此,窦氏便是我等的结局。”
邓骘安慰说:“有我看着,他们谁敢?”说话的人悄悄隐入人群中,没有再敢开口。
邓弘伸手指着一众子侄,痛心疾首:“你看看这就是我家的子弟,大好男儿不去征战沙场、牧守一方或者通经学史,就天天想着让女儿们去给你们搏荣耀。你们光看到今日皇太后的荣耀,何曾知道当日我们邓氏的危机?”
邓骘伸手为邓弘抚胸顺气,解释说:“皇太后还是贵人时,先帝看重皇太后,阴废后不忿,发誓说,若她为政,必灭邓氏。当时恰逢先帝病危,皇太后正要服药自杀,被宫人拦下,先帝的病又恰恰好了。我们邓氏今日繁花似锦,阴废后一系苟延残喘,几乎沦为庶人。”
邓弘看见众人脸上闪过的惧怕,这才安心,说:“圣心无常,我们不能确保皇帝以后依然信任我们,但至少我们不要惹他讨厌
。”
邓弘缓了缓,继续道:“我若百年后,悉以常服,不用锦衣玉匣。不独我,咱们兄弟都要如此。圣上曾说,人死神灭,厚葬只会招来觊觎,不如薄葬,将钱帛留给后代。”
邓骘率先应下,邓悝和邓阊迟疑了一下,也都答应了。
“皇太后皇上若有赏赐全部都要推辞,万不可接受。”邓弘提高了声音。大臣们都知道皇帝抠门,各种典仪能省则省。钱虽是皇太后赏的,但这些将来可能成为他们的买命钱。
邓骘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邓弘闻言这才放了心,靠在凭几上喘气,脸上露出潮红。
“四兄,你还有什么吩咐的?我们兄弟一心,都听你的。”邓阊看到病榻上的四兄依然担忧兄弟安危和家族的前途命运,于心不忍。
“没有了,这个家有大兄在,我没有不放心的。”邓弘歪着歇息。
邓骘颔首:“我带他们走了,你好生修养。咱们家有的是药材,一天一根人参也能吃得起,只管养病,不必管其他的。”
邓骘说完,又将一众人带走,路上告诫他们说:“今日所言,万不可传出去。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的错处呢。”
“是。”众人纷纷都应了,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股疑惑。
不是说圣上是好人吗?为什么要惧祸呢。
小一辈或许不知道,但邓骘等几个大人却想起了另一位以仁善著称的帝王逼杀亲舅舅的故事。
邓弘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饮食也恢复了正常,但每日都要用好药养着。邓氏兄弟姐妹逐渐放下心。
那日的大风给京师以及附近地区带来了巨大的危害。郊外草屋倒塌了不少,死伤一百多人。雒阳城中一家营造宅邸的世家,梁架散落,砸死砸伤十数人。
雒阳周边的宿麦果然不出所料,几乎都倒了,减产成为必然。
进入五月,没有任何意外,京师又旱了,河南郡等十多个郡国都发生了蝗灾,蝗虫滋蔓,到处乱飞。
这些年朝廷都在赈济蝗灾,今年蝗灾蔓延之广的原因,固然有天气的原因,也与郡国长吏懒政怠政、欺上瞒下以及官吏侵吞赈济粮的缘故。
官吏粉饰太平,瞒报蝗灾。蝗虫少尚能瞒住,但蝗虫漫天飞出境就瞒不住了。蝗虫产卵成百上千,瞒得住一年,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