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邓绥与刘隆说他该启蒙了,并为他延请了师傅。经过斟酌后,邓绥终于选定刘隆的启蒙师傅。
对于启蒙,刘隆是又想,又不想。学了字,就不再佯装睁眼的瞎子,多一个获取信息的渠道,或者打发时间的方式,而不像现在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听江平讲故事。
不想是因为今日学了字,明日就要学五经,后日就要学策赋,陷入学习的汪洋大海中,不可自拔。
“唉。”刘隆叹了一口气,母后既然已经决定,而且他又实在做不出装疯卖傻的事情来逃避学习。
在后殿听证的这段时间,刘隆知道现在的大汉内外交困,百姓流离。他作为大汉皇帝,贪图安逸逃避学习,不用母后骂他,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不管他将来成就如何,一位勤勉好学的小皇帝或许能给百姓带来微末的希望。
邓绥为刘隆安排了两位师傅,一位是侍中邓弘,另一位叫许慎。邓弘是邓绥的四兄,喜好儒学,治欧阳《尚书》,平日与鸿儒来往,在邓氏几兄弟中存在感不高。
邓绥也是灯下黑,这个兄长平日唯爱读书,对政事不甚热衷,得了空就去看书,一派儒者风范。
许慎,字叔重,少博学经籍,师从经学大家贾逵,为人质朴厚重,勤政清廉务实,对文字很有研究。
知晓这个消息后,刘隆挠挠脑袋瓜,邓弘就算了,这许慎有些熟悉,怕不是什么历史名人,或者与某个历史名人同名。
江平打探出消息对刘隆道:“圣上,这许博士写了一本认字的书,还没有定稿。他给你启蒙,勉勉强强吧。”
刘隆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出这许慎是谁来着。
《说文解字》的作者就是许慎!
怪不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刘隆终于有一种与历史名人见面的好奇来。但仔细一想,刘隆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史书上的名人。
不提“兴灭国,继绝世”的母后,也不提开启宦官封侯的第一人郑众,更不用提发明造纸术的蔡伦,就是不起眼的邓弘,也在史书之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号。
只不过因为时常见面,离得近,消磨了那层隔了近两千年的历史滤镜。
“哎呀,圣上明日就要上学了。”江平看起来比刘隆还激动,提出一个盒子放到桌案上,掀开盒盖,里面放的正是文具。
刘隆凑上前,江平托着一方兽形铜砚放到案上,猛兽伏地,头生双角,瞪目张口,眼睛嵌绿松石,碧晶晶的。猛兽横剖为二,分为底和盖。
刘隆抓住盖上的铜环提起来,露出嵌在里面的陶砚,砚台上有个耳杯状的凹陷,做研墨之用。
“这是砚台,是陶做的。”江平解释完,又打开一个细长的木盒。木盒里盛着几个墨丸,和一个研子。
“圣上,知道怎么研墨吗?”江平问道。
这难不倒刘隆,他在母后处经常看到宫女研墨,用研子将墨丸研碎,然后倒入清水,再慢慢研。墨丸质地粗而松
软,故而要用研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现在墨条还没发明出来呢。
江平又给刘隆展示了几支毛笔,然后拿出一块三棱木和麻布。
嗯?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刘隆纳闷。
笔墨纸砚,笔墨砚都在,纸呢?刘隆不解地抬头问江平:“纸?”
江平闻言笑起来,将有刘隆小臂长的三棱木放到桌上,指着道:“纸张缣帛昂贵,如今宫中提倡节俭,圣上习字要写在觚(音姑)上,写完用幡一擦,继续写,等觚上墨迹漫漶,再用刀把上面一层削去。”
刘隆沉默了,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呀,他不由得怀念起小学门口两毛钱一本的小楷本来。
江平见刘隆不说话,以为他嫌弃,解释道:“孩童初习字都是用的觚,若用纸张,那要抛费多少。”
说完,江平又顿了顿,说道:“圣上要是想用纸写字,我悄悄找尚方令要一些。”
刘隆忙摇头道:“就用觚。去年,我与尚方令说了用竹子造纸,不知道如何了?”
“那我去催尚方令。”江平起身要去。
“不必。尚方令做事不必催,不能外行指导内行。”刘隆也自信蔡伦不会将他和母后吩咐的事情抛在脑后,现在还没有音信,恐怕是在试验阶段。
次日上午,邓弘和许慎这两位师傅来面见刘隆为他授课。刘隆见过邓弘一两面,有些印象,但是第一次见许慎。
许慎约莫五六十岁,紫铜肤色,头发花白,文质彬彬,是个儒雅醇厚的老者。
双方见过。邓弘位尊,许慎请邓弘先讲,但邓弘以学问浅薄坚决推辞,让许慎先讲。
为皇帝启蒙这泼天的富贵落到许慎头上,他没有欣喜若狂,反而诚惶诚恐,恐教导不好圣上,有负圣恩,令天下苍生失望。
接到诏令后,许慎凝思半天,心中大致有了教学规划,就去拜访邓弘。邓弘与许慎交谈时,发现许慎学识渊博,甚为拜服,引为好友。
许慎微微低头看向端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