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宁宴做了一个梦,他好像一个不存在的人,看着另一个自己过着另一世的日子。
梦里的他依然是宣城的风云人物,是皇上信任倚重的宠臣,依然是所有人见了他都会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造次。
梦里的自己很满意这种情况,也不屑与任何人接近,从来独来独往,只会让人畏惧。
直到有一日,他在查一桩案子的时候,盘查到了一辆马车,马车停下之后,车里的人似乎以为外面拦车的是自己的熟人,一下子掀开帘子,笑吟吟地探出头来。
宁宴的梦是那样的清晰鲜明,那是个阴天,整条街道都暗沉沉的,他因为手下拖沓导致案子不明朗心情也阴郁得很,身边人没人敢靠近。
然而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探出头,脸上明媚烂漫的笑容,仿佛一道光从阴霾里透出来。
他只记得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又圆又亮,娇嫩的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白白的牙齿好像一个个小贝壳,比他见过的画中仙子都要美三分。
虽然那个姑娘在看到自己之后迅速收敛了笑容,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立刻又缩回了车厢,但那日的惊鸿一瞥,却在宁宴的心里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后来他才偶然将人和名字对上,那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一次赏花宴上相中了平亲王嫡长子,正闹着非君不嫁呢。
宁宴第一反应是个女的眼光不咋地,平亲王府水深得很,她那样的性子进去了怕是冒不了几个泡就会沉没其中。
但这些与宁宴无关,他也只是在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只是那张笑颜,却还是会偶尔浮现,可惜了。
再后来,英国公被指通敌叛国,除了那个出嫁的女儿外全数落狱,一个不漏,宁宴又觉得那女子选的也还不错,至少平亲王府能保全得住她。
然而很快他就听说那个女人自尽的消息,服毒自尽,用的还是让自己死前痛不欲生的毒。
她的死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宁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在她出殡的当日远远地去看了一眼。
曾经那个笑颜如花,宛如能给世间带来颜色和光彩的小小的人,被装在了棺椁中,从此不见天日。
她的死又好像在别的方面有一些用处,身陷囹圄的白家人不知怎么的得到了消息,英国公夫妇双双悼心疾首,先后在狱中逝去。
英国公的案子本与宁宴无关,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私底下去查到了一些端倪,与英国公留下的血书一并呈到了皇上面前。
许是正因为此事与他关系不大,因此他的证据更加令皇上信服,皇上下旨重新彻查此案,最后总算是保下了白家剩余的几个血脉。
宁宴去那个女子的坟茔前看过一眼,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在想到这堆黄土下埋了怎样一个鲜活灿烂的女子时,竟都会生出怜意来。
他随手拔了两朵花扔在坟前,把仅剩的那么一点点善心丢在那里,下辈子,眼光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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