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弃了,融解消失于醉人梦幻的喀斯特地形里。
辐射计数表终于开始回退,硬质地面重新回到脚下,无论是谁尽皆长呼了一口气。
而装在医疗袋里的沈如松倒算是最轻松的那个了,气息微弱但是平稳。在地下城生活了二十年,光照不足的苍白脸庞,上地表服役几个月晒成了健康的麦色,这下却是惨白地惊人。
速效凝血针固然抑制了沈如松继续出血,但他心脏跳动的速度仍在减缓,半休克状态随时会加深为休克,在这种情形下,没人能够施以援手。
越过辐射猛烈能杀死畸形种的溶洞,最后幸存的“甲子”部队终于赶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他们的脚步忽然不由得变慢了,疲惫有之、兴奋有之、震撼有之、狂热有之。
“瞑目啊,乔老!我替您……看到了。”谭将军放下肩上的沈如松,伸开双臂,颤抖着步伐向前。他揭开了聚酯面具,宁静而甜蜜的熏风拂到他密布老人斑的脸上。他解开了防护服,残余的辐射在榨取他的生命,但将军毫不在意。
肃重的原野灰色将官服,勋略与绶带昭示着将军的一生,故显宽大的下裤腿,猩红的裤线没进了长靴中。这是每一个复兴军将官的标准装束,也会是他们戎马一生的葬仪服。
在毫无生气的防化装里,将军瘦削的身躯迎着辉映着的光芒,踏上石阶,就像衰朽的老人卧床病死前,看到了梦里的铁马冰河,终究化作了甲骑刀兵,旌旗猎猎,往复中原!
在谭将军身后,编制完好的实验员们已开始工作,少数人收集测定“砂”区的土壤成分,尽可能地获取这里的生物特征。
寻到最早的建设遗址后,多数的实验员进入其中,抢救传输这几十年来的监控数据,在深藏岩壁后的监控站里,他们成为了最后一批,真实窥见千山工程全貌一角的人。
这里几乎没有辐射,所有指标正常,甚至宜居。这儿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石柱嶙峋精巧,勾勒出一个隐隐的蛇形图案,夜明石、空长石挥洒着真实而又朦胧的淡光,将螺纹拱起的石笋台照映地美若仙境。
即便是溶洞的岩壁也绝非粗糙崎岖的花岗岩,像是柔顺的黑绸缎,点缀着白珍珠,恍如星辰,地下的星辰。
直到有人割下夜空的一角!
实验员以金刚石材质的油锯切割着岩壁,黑金色的汁液溅射出来,落在盾牌阵上腐蚀出触目惊心的窟窿眼。
这块属于未知生物的皮蜕收进了冷藏箱内,随后,开始绞吸这覆盖了整个岩壁的皮蜕中的髓血,所需时间并不要太长,大约12分钟,但这里的海拔是负!地下数百米!留给他们撤出的时间又有多少!
沿着螺纹石阶向上攀登,辉光照耀着着将军的银丝灰发,军靴下的钢掌踏着温润的石阶,丝丝震动。他一步一步走地缓慢且坚定,刹那间,三十年的煎熬与挣扎都随风飘逝了,在短暂而又漫长的20分钟里,他抬头看过这座囚禁着龙孽的辉煌囚室,作为无神论者,他从不相信神话传说,他只是想起为复兴,前赴后继的前辈先烈。
在石笋台的最高点,他抚摸着表面冰凉,有着裂釉纹路的石蛋,冷血动物都以蛋生繁衍后代。一个结晶罢了,一个花费了半个世纪年,用一座地下城才结出的希望。
石蛋收进了液氮罐中,他不是驯兽师,也没有兴趣驯养一个黑暗种,既然完成计划要用到这枚蛋,那就来吧。为了复兴,一切手段都值得使用,都值得原谅。
石蛋脱离开石笋台的瞬间,将军脚底下的震动愈发强烈,他目光沉沉,听着岩壁外的湍流声。
漆黑的天幕在震颤,星子坠下,繁星坠落,银河倒悬,金红的麦穗徽臂章上,是被强风扬起的灰白发丝,还有咫尺之外的苍白脸庞。
衰老与年轻,新生与死亡,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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