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虽是粗妇,但可不傻,况且她做了大半辈子官家夫人,论心智还是比一般的妇人要强的,她见皇后娘娘提及要纳后宫,又骤然问起自己的女儿来,王氏哪里还能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方才她只是见了贵人不安而已,这回她却真的是实打实的害怕了。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会舍得她入宫,即便是当今圣上是明君,皇后又宽仁,但当初圣上为公府世子时都没有妾室,如今登基三年后宫依旧只有皇后一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这圣上眼里心里只有皇后一人的,所以才看不上其她女子。
况且她家的女儿论容貌才智,皆是平庸之辈,莫说与眼前这仙女似的皇后娘娘天壤之别,便是这宫里的宫女也都比自家闺女生得俊俏。
她闺女入宫,哪里会得圣人青眼,怕是独守一辈子空房了。
王氏心里百转千回,眨眼间便将自家丈夫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王氏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她苦着脸对着静姝回道:“妾身与张大人确实有一女,只是小女生性怯懦容貌亦是泛泛,娘娘不提也罢。”
静姝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她缓缓回道:“张夫人谦虚了,张大人人品端正一生清廉,想必其女亦是个好的。”
王氏慌忙回道:“娘娘跟前妾身哪敢乱讲,小女她确实是个资质平平的,与京中那些贵女可没法子比。”
静姝缓缓拿起茶盏品了一口,遂又对着张夫人笑着道:“实不相瞒,本宫此次宣夫人入宫,正是有意让夫人女儿入宫为妃的。”
王氏一听这话,唬得连喘气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慌忙回道:“使不得,使不得呀娘娘,小女愚笨,生得亦是平平,怎能侍奉圣上?”
静姝笑着道:“圣上他并不喜美色亦是不喜骄矜的女子,本宫也是看在张大人家风清正,令媛性情老实本分,这才有此打算。”
“娘娘使不得啊!”王氏惊的语无伦次,双膝跪地请求道:“妾身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小女她资质平平,她真的不是侍奉圣人的材料啊。”
静姝双手扶起张夫人,回道:“夫人勿惊,夫人若是实在不想令媛入宫,本宫也不会勉强,兹事体大,您还是回去好生与张大人商量一番,张大人一心劝谏陛下扩充后宫,或许,张大人的想法与您不同呢。”
王氏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过来,她朝着静姝深深施礼,回道:“娘娘放些,妾身回去一定好生与家夫商量一番。”
这日傍晚,张大人下值归来,他刚跨进屋来,便劈头盖脸的挨了老妻一拳。
“你这死老头子,人家皇帝不纳妃子,干你个屁事,你三番两次的去纠缠,现下可好了,皇后娘娘居然要让咱们女儿入宫去。”
“我这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再脑袋瓜子不开窍一条道跑到黑,就要害了咱们女儿了,女儿若是有个不好,你看我不与你拼命。”
从老妻叫嚣的怒骂中,老尚书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向惧怕老妻威势,吓得调头就跑。
于是张大人府上便爆发了一场热闹的烈战。
老头子在院子里抱头鼠串的跑着告饶,老婆子举着烧火棍早后面穷追不舍,惊得几个老仆纷纷跑了出来,跟着拉架劝和。
一时间,张府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这个一生勤勉的张大人第二日竟然破天荒的没来上朝,平日里这老尚书可从来都是无论刮风下雨第一个到的。
后来,有好信儿的听闻原是老尚书前一日挨了老妻的揍,这才耽误了第二日的朝会,还有的说是早已到了致仕之年的老尚书不知怎么就想通了,这回终于打算告老还乡去了,也还有的说是老尚书最近正忙着给独女物色女婿呢。
传言林林总总,不过传扬了两日便也烟消云散了,只是从此以后,却是再无人苦劝李陵遵照祖制扩充后宫了。
李陵的圈地改革进行得如何火如荼,他担心下面的州郡执行不到位,派出了许多心腹重臣下去督查,这阵子奉命督查的朝臣陆续而归。
这日,赶在日落前,被李陵派出去督查的李翔也归回了京中。他没有急着去宫中复命,而是先折回了公府。
李翔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小厮,大步的朝着翔林苑而去。
他不过才离家一个月,此刻却是十分的迫切,待他走进院子后,李翔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愈加快了起来,他几乎是跑着进了屋子。
屋内的丫头们见主子归来,纷纷施礼问安,急着去备水服侍他洗尘。
李翔见平阳没在外间,他紧着步子进了内间,依旧没见到妻子,李翔面露失望,问婢女道:“夫人呢?”
屋内的一小丫头回道:“回世子爷的话,夫人回益州娘家去了。”
“这是何时的事?”
李翔问得急切,眉头也跟着渐渐紧锁起来。
“夫人已经走了二十来日了。”
李翔闻言,他呆呆的在地上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搓着手在屋内急迫的走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