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
沈珠从那门里跌跌撞撞出来,头一句话便是叫元子隗心头一惊。他举了手中的灯,看见少女柔夷上斑驳的血印。
有些甚至留在她那绚丽的裙摆上。
元子隗忙拽住失魂落魄的沈珠,将人塞进自己推来的牛车里头,用稻草盖住,他做完这一切,才想起来要哄人。
沈珠眼泪大滴落下,捂住自己的嘴没出声,只抬起眼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元子隗低声道:“...杀了就杀了,不要怕了。”
他带上斗笠,套上背带,坐在前头用鞭子敲打牛背,老牛缓慢地穿过街市,同更夫相遇,后者按例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元子隗压低了声音,道:“官爷,俺们是来城里卖这自家腌制的酱菜,市坊关了,俺们忘了找落脚的地方,正要去寻呢。”
更夫便指了西侧,“去那头吧,长鸣庙就在那,背风的地方常有人落脚。”
“谢谢官爷!”
牛车一路往前去,转过街巷,藏进路一边的牛棚,元子隗将沈珠拽出来,两人翻过一道墙,又进了不知是什么地方。
沈珠失魂落魄,低头看自己的手,太子真的死了,她家里的仇报了一半...
“你们怎么在这里?”
元子隗对被惊醒的春水道:“太子死了,杨况一时半会不会来了,我们要在你这里躲躲。”
“太子——太子真的死了?”春水仍不相信,“要是太子死了,她如何能全身而退?再者说,你不是和她说了,叫她别动手吗?”
两人说话之际,沈珠渐渐回过神来,吐出口气道:“...是他亲自动手的。”
话是越说越糊涂。
元子隗也顾不上多问了,干脆同春水道:“你不是想要离开弘农吗?太子在杨家出事,你这条线,我留着也没用了。”
春水懵然,一时半会妩媚的脸上失了光彩,也去了情绪。
她垂下眸来,好一会才又咬牙道:“真是一道都疯了!”
女人伸手,上前去拉沈珠,又回来喊元子隗,将两人藏在了她的后院一间空房。
沈珠双臂抱在胸前,脸上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元子隗心中虽不忍,但没有安抚她。这些做探子的,哪一个没看过死人?
乱世里头,还是少些优柔寡断吧。
天蒙蒙亮,外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春水命人去打听,回来白着一张脸同元子隗道:“太子没死,但杨家难逃其罪。”
沈珠已在壁角昏睡过去,听了动静隐隐有要醒来的意思。
春水和元子隗出了屋门,才继续说起来接下来的事情。
太子虽未死,但传出消息,是弘农杨氏有意造反,于是才动手刺杀太子未果。
如今重兵把守在杨家门口,连同城外的重兵一道,内外两层,都是围了个水泄不通,杨家在朝中有不少命官,两方纠葛,怕没有许久僵持不罢休。
这很不寻常。
元子隗突然道:“重兵?来了多少人?”
春水摇头,只说不清楚,但又说他们身上穿了黑甲,应当是太子的贴身黑甲军。
元子隗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出声,“看来沈珠是正好撞到他的陷阱之中去了,他早就想发难杨家,对杨家有提防之心,不然如何会派如此重兵?”
黑甲军的消息,甚至还被他藏起来了。
鹰族这边得到的情报只有太子出行,欲与世家大族征募家卫,充盈中军。
他带了黑甲军,沈珠还这么轻易能接近到此人,刺杀之后,他没有说沈珠,反而责怪的是杨氏。
最重要的是,黑甲军,进来得太快了。
昨夜遇刺,今日便已经布置妥当。
元子隗心中不免大胆猜想,就算没有沈珠,昨天晚上,也会有别的事端发生...
他进屋来,一把晃醒了沈珠,问道:“你说太子亲自动手?”
沈珠方做了一个噩梦,一下子醒过来,心头惊惶,还没反应过来,后者又问了一遍,她才迟疑着点头。
她轻声道:“...太子认出来我是谁,所以才拉走我,我欲杀他,他叫我快点动手,然后立刻走...”
再然后太子又说了什么,沈珠记不得了,她抖着唇问道:“他死了没有?是不是我做错事情了?”
元子隗摇头,“他没死,还有,你没有做错事情,这就是他想要的。”
元子隗把沈珠提起来,塞给春水,让她把少女收拾干净,脏了的衣服烧了,至于——
“我给你的匕首呢?”
沈珠摇头,“我...我好像插在太子的身上没拿下来。”
元子隗也不慌了,反倒安慰沈珠道:“没事,那上面有我家私印,太子会替我们销毁证据的。”
沈珠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没死,她心中难免遗憾,可要是再复仇,却无论如何没有勇气再度动手。
还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