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必康一被迎进门来便饮下三大缸酒,他喝得身心舒服了,才松了空的酒坛,坐在地上打一个嗝。
劳良吉在对面小声叭叭道:“...这老头也忒能喝了,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凌阳州拐他一下,叫他闭嘴,少说话替将军得罪人。
马东君听了消息才进来不久,被范必康目光如炬扫视上下,心头已然有了不满,心上其实和劳良吉想的差不了多少。
她问沈漠道:“大人,此人到底是...”
范必康打断她的话,问沈漠道:“你家女郎呢?”
沈漠被问及,低下头面露不快,沉声道:“先生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小子,你换了人在身边,红袖添香自然不错,只是初心改变,老夫自然与你无话可说。”
喝了两缸酒,还上头来教训沈漠,说什么无话可说?
劳良吉急了,上前两步就要骂人,凌阳州拼命将他往回推,沈漠开口道:“都下去!”
马东君道:“此人是将军什么人?若论私事,我等下去便是,若是论及将军的大事,那臣等不能走。”
范必康无所谓的掏掏耳朵,看沈漠又捶桌呵斥他们下去,青年渐渐生得更加高大,比起来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高大,也更冷峻。
看起来倒更像是那位了。
范必康等到人都走了,才听到沈漠认真道:“前番仰赖前辈出手,我与女郎才安然无恙,还没好好谢过前辈。”
“若我能帮上忙的,还请直说便是。”
说话的时候气质也和从前的直来直去不太一样了,算计人的时候也会蜿蜒曲折,不会直接说出口来。
范必康有点讨厌这孩子,但一想到那讨厌的缘由,又不禁叹一口气。
何必牵连无辜之人呢?该死的是谢澜,而不是他儿子。
范必康道:“老夫来,没别的事情,只是想请你陪我去一趟齐国。”
沈漠一时很快反应过来,鹰一样的眼静静看向自己面前的中年人,又转过头看自己面前的茶碗。茶碗粗糙,只一点茶叶漂浮在碗底。
青年眉峰如刀,斜飞入鬓,周身笼罩久经沙场的杀气,早非当初的青年。
“原来你和归海大师是好友?”
沈漠道:“都是客人,我这里有酒,有赠礼,但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之中。”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范必康着急起来,认真道:“我知道归海和你说过那件事,当时你也说过,无心于他国的争端...”
“可现在,齐国因为我找回去的皇子已经乱套了,他言行狂悖,与世家贵族又走得极近,并不急着替他母亲翻案...”
范必康说到这里,明显是发怒了,“他怎么能不为他母亲翻案!这件事极不对!我们怀疑,这小子根本不是嘉善的孩子!”
嘉善。
这是沈漠头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青年心头一瞬触动,又转瞬消失得干脆,他摇头道:“这是你们的私事。”
“之前你还可以说一句不想牵扯到权利斗争之中,”范必康画风一转,剑指沈漠,“如今,你已经做了清君侧耳朵将军,攻下数臣,现在若是你回到齐国,你会拥有更多。”
“你站到那个位置上,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沈漠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听到了现在,实在是无法再不说什么了。
他问到:“先生说的很好,但我回齐国,是什么身份?我如何证明自己?我若真的不是,难道也是妄作你们的牺牲品?”
如今沈漠有大军,有权势,手握数城,无数人臣服,老老实实地在他面前,他可以一步步布置,为沈珠报仇。
为所见的黎民,营造出属于他们的安居乐业。
更不要说,沈漠生来便当自己是梁国人,他们反复说他是敌国齐国的皇子——
青年下了逐客令,“若是先生为了这件事而来,恕我只能请您离开了。”
“我和归海都救过你的命,这还不够吗!”
沈漠抬眸,一瞬间范必康甚至话都说不出来,随后,青年半垂下眼睑,才掩住了澎湃的气势。
他平静道:“您弄错了一件事。”
“挟恩相报,非君子所为,亦非大丈夫所为。”
一句话,换来说不出话的范必康。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知道自己是真的走火入魔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天下人不都是这样吗?
为了名为了利,倒只有面前这个青年,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撼不了他。
成大事,是否真的要这样...范必康站起来,缓缓起身离开,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对沈漠道:“...你总有一天会回齐国的。”
他和谢澜长得越来越像,就算不是谢澜的儿子,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到时候,这些事情,就不是范必康等人能决定或操控的了。
沈漠起身,送他出门,对他的话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