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旁人皆以为是裴怀仙阻止了苏炼。但在这一刻, 卫瑄却知晓并非如此。其实早在两年前,卫家生死就已经在眼前这位苏司主的手中。
他忽而苦笑,忍不住想这位苏司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旁人皆说这位苏司主善于权谋, 心机深沉, 做事情也是不择手段。可如若苏炼要针对卫家,两年前就可以用这样的把柄加以威胁, 卫家决计不敢不从。
然而苏炼处置了李添华之后, 却是只字未提。
苏炼当真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还是他心思更深?
卫珉瞧着地上烧干净的一堆灰烬,他慢慢的终于回过神来,不觉全身虚软!
他不觉颤声说道:“多谢!”
苏炼缓缓说道:“不必相谢, 要谢就谢谢你自己, 彼时你知晓月水寨之事可能跟卫家有所干系, 却犹肯送信。又或者, 要谢谢宣远将军,人前并不肯庇护晁错。”
这样轻轻几句话,落在卫家人耳中, 却如惊雷灌耳。
若卫珉心存私心,不肯揭发此事,卫瑄卫馥为护卫家名声, 非要庇护一个屠杀一寨百姓的恶贼呢?
若是这样, 是不是今日之事,就绝不能这样轻易了结?
那样一来, 也并不是裴怀仙杀了晁错就能罢休的。
只要苏炼当众取出盟书,指证卫家和莲花教有所勾结,再今日借兴策军与典狱司之势力彻底击溃梧州地方备营中的卫家力量。
那么接下来,就是远在京城的卫氏一族被清算、剿灭, 乃至于一族之人都万劫不复。
而如今卫家展露了自己忠纯,纵然被晁错要挟也坚持本心,并无动摇。
所以苏司主方才肯罢休,将此盟书作为酬劳给了卫小郎。
想透了这一点,卫小郎心里不觉百味杂陈。
然后苏炼向着林滢伸出手,吩咐林滢:“扶我出去。”
此刻聚于此地的兴策军终于缓缓退散,两军对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终于渐渐舒缓,一场天大的冲突在此刻也消弭于无形。
苏炼大腿受伤,行动不便,所以他干脆又骑在马上,并且示意林滢也上马。
他若有所思看了林滢一眼,不觉问道:“林滢,你便不好奇,这卫家今日种种,究竟是发生何事?”
林滢虽不甚明了,却也窥出了几分端倪。
她虽并不知晓那张绢帛是何物,可卫家之人一见就脸色大变,立刻毁之。
这说明这张绢帛之上记载之物对于卫家而言十分要紧,而且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晓。
不过林滢也算是有分寸的人,觉得不太好意思去挖掘卫小郎家中的隐私。
她对案子是契而不舍,对其他一些勾当却未必要追根究底。
故而林滢斟酌词语:“若是什么很要紧的事,也不一定非要知道的。”
苏炼做了个手势,令下属留在了原地,他却策马向前些距离,并且示意林滢过来。
这个环境,很适合说些秘密。
苏炼对林滢说道:“若我偏要告诉你呢?”
林滢:“……”
苏司主,你很任性!
苏炼果然是个极自我的人,今日卫家究竟发生何事,他亦向林滢娓娓道来。
要说林滢完全不想听,那也不尽然。她多少有些好奇心,而苏炼亦是满足了她。
可当林滢心内当真全然清楚了,她心尖儿也还是禁不住有些复杂。
林滢:“苏司主,你就这么信任我?”
苏炼瞧向她:“你会说出去?”
林滢赶紧摇摇头,以示自己是口紧之人。她这个人,一向都不会胡说八道的。
苏炼蓦然冉冉一笑:“其实你说出去也无妨,倒霉的又不是我。”
林滢心忖道理是这个道理,这桩事若扯出去倒霉的还不是卫家。可苏司主这么说出来,他可真像个坏蛋。
好在苏炼只是随口调侃,似也并没有真将这桩事情道出来的意思。
不知为何,林滢感觉苏炼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林滢也没想到,苏炼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然后苏炼一双眸子落在了林滢面上,眼神深了深:“我这么处置,你觉得如何?”
林滢多少有点儿情商,觉得苏炼这么说,是想自己夸夸他。
一个人如若秉性骄傲,自然很喜欢听别人说些称赞、吹捧的话。不过苏司主为人又没那么俗气,你便是有意夸奖,也不能过于浮夸,至少也得言之有物。
知晓卫家无事,林滢心下也是松快了许多,她心情一好,也愿意在夸奖苏炼这件事情上费费心。
故而林滢斟酌词语:“我觉得苏司主口里说是市惠,行事却很磊落。其实你有那件,那件证据。无论是想要打压梧州地方势力,还是想要借机结交拿捏卫家,都是十分方便。你本来可以卖卫家一个大人情,做出一个很大方的样子,趁机笼络卫家为自己盟友。可是,苏司主并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