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俏一家回到村里时,叔公刚刚咽气,村里的长辈,便把春俏爹和小海叫了过去,春俏爹是个老实人,也没多想,便带着儿子去了长辈家里。 一进门才发现几位长辈都在。只是春俏的万万没有想到,长辈们居然是要让小海给叔公打幡捧罐。 春俏爹和小海大吃一惊。 叔公有儿子,儿子虽然尚未成亲,但是有儿子就是有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小海这个隔着房头的侄孙打幡吧。 长辈们却有自己的理由。 秋宝叔有残疾,年纪一大把,也没娶上媳妇。如今亲爹死了,他要守孝三年,孝期满了,年纪更大,这辈子怕是也娶不上媳妇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在长辈们看来秋宝叔不配给叔公打幡捧罐。 春俏爹觉得这样很不妥,可他嘴笨,每次想要开口都被长辈们打断,急的面红耳赤,可是却没有办法。 小海虽然不太懂,可也觉得既然有秋宝叔,就轮不到让他给叔公打幡捧罐。可他只是个孩子,在这些长辈们面前没有开口的权利。 于是父子俩便头晕脑胀的走出来。 两个本家兄弟过来,给小海穿上孝服。 小海稀里糊涂往外走,春俏和他娘看到之后吓了一跳。小海身上穿的竟然是齐衰孝服! 母女俩问了半天,这对父子才算把这件事说明白。春俏娘一听就急了,把春俏爹骂了一顿,说他太糊涂。叔公有自己的儿子,犯得着让小海打幡吗?再说这件事你问过秋宝叔了吗? 春俏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找秋宝叔。 可是他找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秋宝叔。 春俏爹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 偏偏他们这一房只有春俏一家。春俏爹又带着一家子住在城里,再说他们是当下人的,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能次次都能回来,因此春俏爹,没有同房头的兄弟,和其他房头的人也不太熟。 倒是春俏娘,别看不是经常回来,但是人缘却很好,她找到一个同村的嫂子,这嫂子和他们不是同姓,也不沾亲,纯粹就是看热闹的,很多话别人不敢说,她却是不在乎。 嫂子告诉春俏娘,叔公的两个女儿都是远嫁,如今在眼前的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和一个养女。 虽然不是绝户,可在本家人眼里和绝户没啥区别。 所以叔公留下的几间青砖大瓦房、二十亩良田,以及后山的一片林子,在本家人眼里就成了无主之财。 叔公早年在外面做过生意,家底厚实,老伴去世之后,叔公想要落叶归根,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叔公病危,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希望组里能够善待儿子和年幼的养女,还给族里捐了一百两银子,用来修葺祖坟。 叔公的这一举动,用大嫂的话说,就是露财了。 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叔公留下的东西,除了表面上的这些田地房子,肯定还有很多钱。 对于靠天吃饭的庄户人来讲,这就是一注大财。 所以现在长辈们的意思,叔公的家财,给秋宝叔和养女留下一点,余下的族里各家就分了。 但村里还有里正,里正和他们不是同姓,长辈们担心里正会插手这件事,所以才把春俏一家推了出来。 小海给叔公打幡捧罐,按规矩他就是孝子孝孙,同时也由长辈们剥夺了秋宝叔的孝子身份。 他们是组里长辈,有权决定这件事,只要给秋宝叔安上个不孝的罪名就行了。 比如现在秋宝叔不知去向,到时就说,亲爹死了,当儿子的跑去躲懒,惹怒了长辈们,所以宁可让隔着房头的小侄孙打幡,也不让他当孝子。 小海理所当然可以继承叔公的遗产,到时各家长辈一起按手印作证,再让里正爷盖上印章,这事便板上钉钉了。 春俏爹是出名的老实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春俏娘的娘家也不在本村,到时只要说服春俏爹把分到的财产交还族里,此事便大功告成。 同村嫂子对春俏娘说:“唉哟,也就是你们从城里刚回来啥都不知道,你们本家的大娘嘴上没有把门的,早就秃噜出来了,那天她在树底下说的那叫起劲儿,让你们本家大伯听到了,朝她嘴上就是一巴掌,你说怎么没看到她,那是她的嘴肿了,没脸出来见人了!” 春俏娘听完这番话,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小海身上的齐衰孝服扒了下来,逼着春俏爹去找长辈们把这件事拒了。 可是没等春俏爹过去,几个长辈就来了,见小海没有穿孝服,立刻大声训斥,春俏娘要和他们理论,被几个族里的婶子按着拖到了后面。 小海则重新穿上齐衰孝服,跪在叔公灵前,只等次日一早便发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