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道:“项三娘子回绝了与大哥的亲事?”
“项三娘子没回绝,是她阿娘毛氏。大哥每天睁开眼,就得见上心上人一面,去衙门当差前,必要先去蜜饯干果铺子。肯定是他将姑父受伤的事情告诉了项三娘子,被毛氏得知了,着急忙慌去寻了媒人。大伯母气得都叫胸口痛,大伯便勒令大哥不许再去见项三娘子的铺子,让他与我一起来了你家。”
崔耀光向来喜欢听八卦,直说得眉飞色舞,将崔文方氏许氏他们的腔调学得活灵活现。
“阿娘说,这结亲结的是两家人,项三娘子就算再好,这门亲事也不能应了。那毛氏势利得很,瞧她心焦火燎的,生怕慢一步,耽误了将项三娘子拿去攀高枝。”
程子安心神微凛,问道:“毛氏要拿项三娘子去攀哪个高门大户?”
崔耀光凉凉地道:“抛头露面的商户女,能攀上哪家高枝,毛氏在做梦呢。听说是项伯明的先生,替她寻了一门亲事,那人也在府学读书。虽然家贫,到底是读书人,等以后考中功名,项三娘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娘子。”
先生应当是朱先生了,不过___
“那家人穷,不一定能考中春闱,还不如大舅家呢,毛氏能那么蠢?”
崔耀光斜乜过来,故意拉长声音道:“人家读书好啊!前途无量!”
又是读书好。
程子安作为学渣,心有戚戚焉,与崔耀光一起鄙视不已。
崔耀光幽幽道:“读书不好,好似都该去死一样。阿娘经常骂我,可我乐于做个废物啊!明明阿爹也没甚出息,他却要我有出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总是不明白,人为何一定要有出息呢?没出息就不能活了吗?”
程子安意外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点头:“能活,当然能活。”
崔耀光难得有人懂,知音难寻,一下笑得跟傻子似的。
程子安没空与崔耀光谈自我,来到窗棂边,掀开条缝隙,望着外面渐渐下大的雪花。
崔耀光这时开始懂事了,一把拉下窗棂,学崔耀祖那样道:“冷得很,仔细着了凉。”
装完懂事,崔耀光咬牙道:“下雪时节,梅花正盛,富贵人家得张罗吃酒赏梅,酸读书人得赶着作诗会文了。”
程子安迎着崔耀光话里扑面而来的酸,问道:“没人邀请你去?”
崔耀光不悦道:“我才不稀得去!呵呵,那项伯明,每次都装腔作势,拾掇得人模狗样的去参加什么文会,诗会。穷酸充当有钱人,真是呸!”
项伯明会去赏梅啊!
程子安笑了笑,脑子转得飞快,对崔耀光道:“你先睡觉,我去下茅厕。”
崔耀光打了个哈欠,说了声你快些回来,便脱下衣衫钻进了被窝。
程子安来到门外,寒意凛冽,雪花如柳絮,随风飘飞。
西厢的门紧闭着,崔耀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屋里安安静静。
程子安还是避开了,沿着东边回廊来到倒座门房,轻轻敲了下门,推开门进了屋。
老张靠着熏笼正在打瞌睡,听到门响抬头看去,见到程子安进来,忙迎上前问道:“少爷可是有事?”
程子安压低声音,道:“老张,我有件事要交待你,你莫要声张。”
老张不禁愣在了那里,程子安以前淘气捣蛋,脾气却极好,成天笑呵呵。
此时的程子安神色严肃,依然圆乎乎的脸庞,竟然生出了一股凌厉之意,令老张下意识站直了,屏着气小声道:“少爷有何事交待?”
程子安道:“老张,你且听我说,不要多话。我要你拿些银子,去一趟府城......”
细细交待之后,程子安强调道:“你注意些,不要露出马脚,让人知晓了身份。此事关乎重大,秦婶都不要透露。切记少说话,说多错多!”
这个时辰赶到府城,来得及出城回乡。下雪天家中牛与驴都关在牲畜棚,添加些清水草料即可。
崔素娘离开时,留了家用的银子给老张,程子安所取不多,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
老张不知程子安究竟意欲如何,但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虽说心中有疑问,程家出了事,他生怕耽搁了,到底不敢多问。
去旁屋与秦婶含糊交代了句,急匆匆套了身厚衣衫出了门。
程子安望着飞雪的天空,深深呼出了口气。
老张与秦婶当年逃难,带着生病的庆川从北地流落到南边,能活下来一家子还没走散,这份本事不容小觑。
程子安现在没什么人用,崔耀光是愤怒别扭少年,崔耀祖就更别想了。
崔文崔武不宜出面,等着筏子递上了门,以他们的狡猾,肯定能抓住。
雪下得愈发大,中午歇息后起来,地上已蒙上白白的一层。外面冷,崔耀光想出去玩,跑出屋,见到空荡荡的村落,顿时没了劲,怏怏回了屋。
崔耀祖神色忧郁,几乎不说话,痴痴望着飞雪,陷入了老僧入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