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过节, 祝翾是不回去的,她还有来年的会试呢,在应天过完年就要趁早动身了。
祝英就在扬州府念书, 她倒是年年都回去的。
祝翾考中解元的事情自然也轰动到了她那里,人人都知道她是解元的妹妹了,祝英一边为姐姐感到高兴, 一边更加勤恳学医。
朝廷为了提升民间良医的地位,提出了“职称”的说法,过去只有进宫做太医的才有正式的品级, 可是这样一来大家学医学成了又都是想着往富贵地方挤,民间还是缺乏靠谱的医。
像她这样的女医又是医里的冷门存在, 在过去女医要么出身于医家, 因为自小耳濡目染而懂医, 要么是民间稳婆神婆巫婆的转型。
医家出身的女子在过去也不是个个都出来行医的, 很多医家一些医术都是倾囊教给家中传衣钵的男子,不同医门独技有愿意拿出来教给所有人的, 也有设置壁垒只留给自家当秘笈保基本饭碗的。
那种设置壁垒的医门自然不可能将自家最精深的医术教给家中女孩,他们担心家中女子外嫁会把家里秘籍也带出去。
这些精通一些医术的医家女出嫁了一般也不会光明正大行医,她们的医术一般拿来在家族内部养生闲谈, 或者仅在亲戚友朋间行医。
女医少, 女患者又因为男女大防常常忍病不言,妇科自然是医里式微的一项。
荀家算是开明的医家, 他们家不设置医学壁垒,在家族里传授医道也没有男女之别, 所以才出了荀大椿这样一个资历老道、能看妇科的女太医。
现在医里的“职称”就是民间的医虽然不在宫闱供职,但是也可以通过医术考核和各种相应的考察来获得自身的品级,此举也是为了提升民间良医的地位与数量。
祝英虽然资历尚浅, 却已经确立了未来主修妇科,她已经可以尝试开药写方了,也已经跟着师傅们临床出诊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心里渐渐对民间行医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明明世间大部分女子都会生育,生育一事如同过鬼门关,可是专门研究妇科研究接生的医却偏偏那样少。
大多数妇人的生死关头只能指望稳婆,稳婆大多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医,都是常年接生的经验主义者,以个人经验指导接生。
可是当妇人真正需要医的指导时,稳婆很难对症下药,民间大夫大多是男子,哪怕通晓妇科也很难近距离接触产妇进行最基础的望闻问切。
祝英对自己母亲生祝葵时的情形还有记忆,她也通过跟随师傅们出诊接触了一些真正的产妇,那些被忌讳的难言的苦痛就这样被病痛的女子们深深地忍进了骨髓里,旁人很难感同身受她们的痛楚。
祝英虽然一开始学医并不是因为什么医者仁心的理想,她那时候选择学医只不过是因为只有医接纳她而已,她那时候虽然想做祝翾,可是天资是很残忍的东西,祝翾走的那条路并不接纳她。
不做祝翾那样的人,她这样的也只能在家等着嫁人而已,可那时候的祝英觉得自己哪怕平庸也不能只拥有一个嫁人的选项。
学医是她当时的另一条看起来能走的路,等真学了医,尝遍了百草,看过了世间千般病痛形状,她又觉得自己学医或许是一件幸运的事。
如果她可以精通最式微的妇科,那么会不会因为她的存在,以后哪怕少一个难产的产妇、哪怕少一个受妇病苦扰却难以启齿的妇人呢?
祝翾已经考上了解元了,十六岁的祝英也终于确立好了自己的目标,她要专修妇科,要考职称,她不够二姐的聪慧,但是没关系,她会像蜗牛一般一步步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祝英到家之后自然也知道了祝棠已经定亲了,是和田家的四小姐,虽然还不是正式夫妻,可是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谨,田四小姐倒是来过几次祝家做客。
祝英终于看到了田四小姐的模样,田四小姐的名字为田徴华,田家的女子以“宫商角徴羽”为序起名,田四小姐排家中女子的第四,领了这样一个名字。
田员外有妻有妾,子女也不少,田徴华的母亲是田员外的续弦,等她出生时家里已经孩子一大堆了,她出生时她爹在外与人喝酒,家里人告诉田员外说家里太太正生呢,田员外慢悠悠地喝着酒,并不着急回去,只是说:“多稀罕的事情?”
等喝完了一顿酒,就有了一个女儿。
田徴华的母亲也没有很重视她这个女儿,田徴华就这样长大了,家里女儿里田员外最疼爱老三,田徴华一直是家里不上不下、不咸不淡的那一个。
三姐嫁了人,便也终于轮到了她,许的却是祝家那个给三姐做过嫁妆的当木匠的青年。
青年家里条件虽然不如他们家,可是家境也不算差,家里也是新兴的地主人家,青年自己又有手艺养活自身,他还有一个了不得的神童妹妹,得了解元的功名,只他妹妹那一条就是田徴华非嫁他不可的理由。
等见了祝棠其人,田徴华也渐渐有了几分自己的愿意,因为祝棠是个身量高大、面目俊秀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