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娘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娘子,梳着孝髻,一看就是个夫亡没有多久的寡妇,她衣裳穿得也素净,但是一身孝遮不住她明丽飒爽的气质。
祝翾于是自我介绍道:“我叫祝翾,是京师大学的学生。”
谢寄真看了一眼李朝娘,只说自己叫“谢六娘”,之外的信息没有再多透露,李朝娘也无所谓,就对祝翾说话,说:”京师大学的啊,那你一定很博学啦。”
“没有没有。”祝翾象征性谦虚啦两下,最后她们这一单还是占了便宜。
等祝翾跟着谢寄真离开店里,祝翾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挂的旗幡——“李大娘子羊肉店”。
祝翾就对谢寄真说:“李当家的真热情,感觉北边人都比较自来熟。”
谢寄真等走远了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着陌生人别三两句就交了底。人家不过少收你一点钱,对你堆个笑脸,就轻而易举地套到了你的来历与信息,我不扯你走,你搞不好把祖宗几代都说干净了,这种市井之人鱼龙混杂的,你不知道人心好坏。”
祝翾知道谢寄真说得也有道理,无缘无故的热情总会让人放低戒心,可是她还是有点不太高兴。
谢寄真走了几步,发现祝翾没有跟上,就回头疑惑地看她,祝翾才缓缓跟上,一边跟着谢寄真一边问:“市井之人就值得戒备吗?”
谢寄真怕她多心,就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什么人一开始才认识都值得戒备。只是身份比你高的人对你所图不多,他的身份比你的更值钱,而这些市井上不知道来历的人你拿不准她打听你所图是什么,也许人家只是敬仰你女学生的身份,也许不是。”
祝翾就说:“你也是为我好,下次我不这样了,我们去玩吧。”
谢寄真就笑了起来:“走!”
她们俩去的是香山,但此时来这里还不是好时节,谢寄真说:“等天再凉一些,这里红叶就好看了,现在还不够红。”
祝翾一路跟着她走走逛逛,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谢寄真:“陛下真的要尊先妣光慈皇后为帝吗?”
谢寄真就说:“应该是真的。”
“此事怕是多有阻力。”祝翾想了想这样说道。
“那是自然的事情,但是陛下是凌家子孙,从的母姓,从前那些皇帝能尊自己亲父为帝,陛下也不过做了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光慈皇后是女人罢了。”谢寄真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见祝翾好奇,就细细告诉了陛下先妣光慈皇后的故事。
元新帝的母亲光慈皇后家中原来是开棺材铺的,其兄弟都早夭,最后光慈皇后的父亲只活了这么一个女儿,外人都说凌家做死人生意做得损了阴德冲撞了什么才只活了一个姑娘。
光慈皇后的父亲凡事都争一口气,就把唯一的姑娘当家里顶梁柱养,光慈皇后被养得性子刚烈,等到了婚嫁的年纪,结亲就困难了,一是因为她性格不驯,二是人家迷信觉得他们家风水有问题。
光慈皇后的父亲也不想家里产业落在别人手里,就做主把他们家一个管事的招为女婿入赘了,这位女婿就是元新帝的亲父先考莱国公。
然而等光慈皇后父亲一去世,元新帝的这位亲父就觉得自己可以拿捏妻子与凌家了,偷偷转移凌家资产,还在外面养了外室,叫光慈皇后给发现,光慈皇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告官了,最后得以和离,这位夫婿也被赶了出去。
虽然光慈皇后是女户,但是她有姿色有家财,有不少垂涎她的大户要她上门做贵妾,当时像光慈皇后这种家里没有上亲的又有过丈夫的女子一般为了寻求庇护都是二嫁大户为良妾。
然而光慈皇后第二段婚姻依旧是找到了一个上门女婿,第二个丈夫甚至还是个黄花郎,比光慈皇后还小五六岁,第二位丈夫是衙门里的文吏,无父无母,对光慈皇后一见倾心,自愿入赘,于是就又有了敬武公主。
等到元新帝十一岁时,其母亲光慈皇后年寿不永离开人世,人人都说第二位丈夫怕是要吃凌家绝户了,没想到这位斯斯文文的文吏就这样养大了继子与亲女。
文慧皇后家中虽然曾是官宦人家,但是文慧皇后的父亲没有官身,只是衙门里一个师爷,与元新帝的继父关系不错,又搬到了凌家隔壁,于是元新帝与文慧皇后两小无猜之下就有了婚约。
等元新帝与文慧皇后成亲之后,陛下对继父事之如亲父,然而继父也没等到元新帝发家就去世了。
祝翾听完也忍不住感慨道:“我觉得陛下尊继父重于亲父没有错,继父确实有养恩,光慈皇后也是奇女子,实在要尊为先帝也没什么问题,不懂一些大臣在反对什么。”
谢寄真就说:“从前有节妇信夫,但是信夫为妻守节家人甚少寻求表彰,节妇守贞倒大肆宣扬,你可知道为什么?”
祝翾看她,谢寄真就说:“因为信夫的做法一经宣扬,万一渐渐成了对男子的要求,那做不到的男子该如何呢?陛下的继父先考楚王是个好男人好父亲,大臣们能不知道吗,正是因为知道才要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