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慧娥一听说祝翾出门是想寄信回家的, 但是没寄成功,就主动问祝翾:“你家在哪里?咱们都是从扬州来的人, 你想寄信不必找外面信客,托给我也一样。我家有仆役这个月回扬州,到时候叫他们顺便去你家送信也一样。”
祝翾听了,本来挺想答应的,但是又怕麻烦崔慧娥,虽然她们都是扬州来的,但是崔慧娥的老家在江都县, 和宁海县还远着呢,根本就不“顺路”。
宁海县地理位置南北不通的, 从来不是什么交通要塞, 没听说过谁来扬州府还能顺路经过宁海县的,除非专门来一趟的,就根本顺路不了。
崔慧娥性格是难得的周全人, 她看出来了祝翾的心思, 就说:“虽然你家那不算顺路, 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是顺手做的事情, 你不要怕这样会麻烦了我,你要是那样想了,反而和我生分了……
“我以为, 不论出身背景, 我们就是一样的人,又是从扬州一块来这里的, 你不该和我生分。”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就很真诚地看着祝翾,祝翾也想不到崔慧娥对自己的友谊真诚至此。
一开始在扬州初识的时候, 她其实很羡慕崔慧娥的才学本事,但是崔慧娥的家世过高加上气质冷清,祝翾又是随性惯了的人,那时候不觉得她们是一类人。
后来崔慧娥在平山堂召开文会,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就是个憨子。
江都侯小姐召开的文会,按照她们那个阶级的交际潜规则,那天文会的主角就该是江都侯小姐崔慧娥。
她到了应天府才明白这个潜规则,原来一般文会东道主是默认的主角,与会的客人得稍微避开锋芒。
但是那时候祝翾不懂这些,直接率性做了一篇惊世的文章试锋芒。
崔慧娥举办文会的目的当然也不是为了只彰显自己,所以她见祝翾在自己文会上出尽风头,不仅不嫉恨祝翾,还十分欣赏她的才华,最后两个人因为才华上的惺惺相惜才做了朋友。
但是……人越长大交朋友就越不会像童年那样率性了。
祝翾小的时候交朋友就是交玩伴,大家都是一个镇上的知根知底的人,天天嘻嘻哈哈一处玩,今天吵架,明天又一起玩,三两成群快快活活的。
祝翾那时候从来不缺和她一起玩一起说话的朋友,男的女的都可以玩到一起,不喜欢了就下次不再一处玩。
她那时候又是学里的斋长,不需要特意主动去和别人交朋友,她在孩子堆里就有天然的吸引力,别人会主动靠近她围着她转。
到了这里,祝翾也长大了一些,她不再像从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交朋友。
大家出身不同、年纪不一、故乡不同,彼此之间门总有一些下意识的社交距离。
可是她与她的同窗虽然处处不同,却也有难得相同的地方,她们这批女孩子都有差不多的心气与思想维度,不然她们也不会拼尽全力都考了进来。
这种友谊和童年那时候的伙伴情又好像不一样了。
她们彼此之间门因为才华的互相欣赏掺杂着难言的默契与共鸣,却因为背景不同又自带生疏的社交距离,还因为学习上互相竞争棋逢对手有了隐秘的互相嫉妒与较劲……
所以祝翾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和别人处朋友有点不够童年时期的“真诚”,正因为她自己心里这样以为,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总怕会麻烦别人。
上官灵韫也就见面时傲得跟个小孔雀一样,她和崔慧娥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崔慧娥亲近祝翾,她也自然跟着自己青梅亲近祝翾。
她心里也服气祝翾的才学与用功,就也说:“你要是怕麻烦慧娥,交付给我托寄回去也一样,我也是扬州来的,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看不惯你客气的模样……”
两个女孩都是如此说了,祝翾也不好推拒了,就把自己的信给了崔慧娥,说:“那麻烦你家里人帮我走一趟了。”
“不麻烦。”崔慧娥接过她的信微笑着说。
祝翾的信经过崔慧娥的手还在路上,但是家里的来信倒是先到了。
祝翾在自己房间门里展开信纸,她看了一眼字迹,认出来了是祝莲的字迹。
“萱娘,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尔一去数月,久违芝宇,时切遐思。
“我与你其他诸手足在家时常思你、念你、忧你,闻你得中桂榜入女学念书,家人皆欢欣,我也因你得偿所愿而欣喜若狂。”
……
“你自幼与我们这般兄弟姐妹性情不同,颇爱读书,经史典籍,无一不爱,常常手不释卷,田间门放牛、地里砍草、垄上割麦,我常见你持书而至。
“天未明而你已醒,余窗下清明处默读诵记,夜已黑而不愿寐,常持烛偷月光观学问……遍览青阳镇乃至宁海县,我以为未有女童如你此般好学……”
祝莲回忆了一番祝翾在家时好学的场面,然后说她考上女学是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结果。
祝莲亲眼见证了妹妹从小到大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