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不用他生,如果沈云也能年年有钱回家,那还能一样吗?
祝翾想起村里也有几个外出做工的女人,在扬州府或者松江府的新织布厂里做女工,年年也有钱回家,她们能出去,都是因为她们是寡妇,或者丈夫失去了劳动力,但是村里那些嘴很闲的老头老太是怎么说的呢?
不顾家,不伺候公婆,照顾不好孩子,有些话说得更难听,说她们在外面可能有“野男人”。
明明她们只是做了和阿爹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如此呢?
虽然大父大母嘴上说阿爹不着调,但是村里人都知道阿爹是有钱回家的,所以这就是“有出息”了。
从前许多疑问和迷惘在这一刻破开了,她忽然想明白了,既然只有顶顶厉害的女子才能那样活,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做顶顶厉害的女子呢?
虽然她出身贫寒,虽然她不是天赋聪颖,虽然她……祝翾顿住了,史记里同样贫寒不够聪明的陈胜吴广都可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也可以有那样的心气,她总能找到自己的路的。
祝翾这次没有把自己的决心告诉家人,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孙老太却以为她想明白了,心想,孩子就是这样,小时候爱发白日梦,女孩子大了就都会柔顺听话了,不会有人是一辈子的犟性子。
吃完晚饭,祝翾背起了背包,她把藏了几天的金丝蜜枣放在包里,还带了她很宝贝的孙悟空画本,拿起那枝红梅,朝家里大人说:“我去刘家了。”
“早点回来,阿闵的那个爹要是在家,你就别久待。”
“知道了!”
到了刘家,祝翾很小心观察了一下,那个孤臂男人并不在家,她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阿闵的娘在收拾碗筷,祝翾就问她:“阿闵在家吗?”
刘家的回头看她,点了点头,阿壮看见祝翾捧着红梅又来了,说:“你怎么又来了!”
祝翾不喜欢阿壮,就没理他,背过身去找阿闵,阿闵果然还病着,脸色更加苍白了,她看见祝翾抱着红梅出现,眼睛一亮:“你来啦。”
祝翾飞奔到她跟前,将红梅给她看,问阿闵:“这红梅开得好吗?”
“开得真好。”阿闵眼睛盯着这枝灿烂的红梅说,这枝红梅就像浓烈明亮的祝翾,阿闵心里不由自主这样想。
祝翾得意地笑了笑,她在阿闵光秃秃的屋子里看了看,想找一个瓶子把红梅插起来,但是阿闵屋子里没有空瓶子,祝翾有些为难。
阿闵就说:“你就把它放在我跟前吧,我看得更清楚些,何必非要找个瓶子放它呢?红梅这样就很好看了,本来就不是开在瓶子里的。”
祝翾就把她带来的红梅放在阿闵手边能看到的地方,然后摸了摸阿闵的手,又低下头,拿脸靠近阿闵的额头,发现她还是有点烫,就忍不住说:“好可怜啊,阿闵,生病好辛苦。”
又把额头拿开,很关心地问阿闵:“你吃药了吗?”
阿闵已经不怎么咳嗽了,她说:“我吃药了,我娘还给我找大夫看了,这几天经常喝药,但是总不见好,身上总是发虚,肺也不舒服。药也不好喝,很苦。”
然后她指了指桌上才喝光的药碗,说:“我刚刚就才喝了一碗,嘴里还在发苦呢。”
祝翾一听说她有喝药就放心了,她告诉阿闵:“你好好吃药的话,病就很快会好了。”
阿闵就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喝了药,病就一定能好,所以药很难喝,我全喝干净了。”
祝翾从包里掏出她带来的金丝蜜枣给阿闵,说:“不要怕苦,苦就吃这个。”
说着就拿了一颗金丝蜜枣给阿闵,阿闵接过放嘴里很细很细地品尝了,说:“好甜。”
“甜吧?”祝翾就很高兴地看着她笑。
“甜。”
祝翾又拿出自己包里的小说书,跟阿闵说:“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给你看孙悟空。”
阿闵看到是书,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睛,她的长睫毛颤了两下,一双空而大的眼睛看向祝翾:“可我不识字呀。”
“不怕,这个书有插画的,你不知道的,我可以讲给你听。”祝翾马上翻开书里面给阿闵看,里面很多插画。
阿闵就又来兴趣了,她觉得祝翾坐在下面会冷,就跟祝翾说:“你上来挨着我,我不咳嗽了,不会过人了,在下面多冷呀。”
祝翾就脱下鞋,阿闵拉开被子一点空隙,祝翾钻进去,阿闵靠着祝翾,说:“你好暖和呀。”
祝翾摸了摸阿闵的手,说:“你身上也很暖,跟火炉一样。”
“可是我自己觉得很冷。”
祝翾靠向阿闵,两个孩子对视了一会,祝翾就说:“我们靠在一起看书吧。”
阿闵说好,然后两个孩子半躺着一起看书,阿闵不明白的地方祝翾就读出来告诉她,阿闵渐渐地眼睛里有了光亮,很认真地听祝翾告诉她书里的新鲜事,然后说:“怪不得你喜欢上学,原来书里有这样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