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给小芙盖好被子,轻轻拉着沈云杳带上门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康氏的屋头飘出阵阵烤地瓜的香味,窗户上两个人影一瞧就是康氏跟孙氏一块儿躲着她们吃东西了。
沈云杳皱着鼻子眼睛,对康氏的举动见怪不怪,看都懒得看一眼,心中思忖着如何跟何氏开口,她们一家人早日离开沈家为妙。
何氏也只匆匆瞥了一眼,没想着去要吃的,只想着趁着婆母跟妯娌不在院中,赶紧去把陆家的五百文还了,免得被她们瞧见了,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何氏拉了沈云杳出了沈家门,左拐进了陆家。
陆家大门敞开着,陆川在柿子树下聚精会神地削着手里的一截木头。
“许嫂子在家吗?”
何氏挎着篮子一手拉着沈云杳,刚进院子,许氏就从灶房擦着手出来了,看见云杳来了,吼了一嗓子家里的崽子。
“皮猴儿还在削你那木头疙瘩,没见着云杳来了么,去,把早上新摘的枣子拿给云杳。”
说罢牵了何氏的手,两人进灶房烧火说话去了。
陆川这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眼见着变白了的沈云杳,惊了惊,“你往脸上糊面粉了?”
要他说也没必要,以前的沈云杳虽然黑不溜秋的,但也不难看,面粉拿来做饼子多好吃啊,糊脸上干啥。
“没有。”沈云杳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解释。
“你在做弹弓?”
她随手拿了个枣子,蹲了过去,两眼放光地瞅着陆川才削了个雏形的弹弓。
这弹弓好,大小趁手,枣木的弓架,“丫”字开得匀称得当,陆川削了树皮,打磨得很有光泽。
沈云杳把枣给了陆川,翻来覆去地把着弹弓看,越看越喜欢,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
“给我也做一个呗,等我进山打了山鸡分你个腿儿。”
陆川震惊更震惊,进山?打山鸡?
原来不傻的沈云杳是这样的?
他有一丝紧张,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吞吐道:“成、成,等做好了再喊你。”
沈云杳还没多摸几下那把满意得不行的弹弓,何氏就出来了,脸上神色平和了许多,只眼尾的红痕未消。
许氏跟在一旁,提着那个装着五百文过来的篮子,里头塞了半个萝卜一把青菜,还有些枣子,许氏正拿块旧麻布盖上,送她们出门。
“云杳,回去了,等小芙好些了,咱们跟许婶子一起进山,川哥儿也去,到时再玩罢。”何氏温柔地拉过沈云杳,轻轻拍去她衣摆沾的泥。
沈云杳恋恋不舍地把弹弓还了回去,千叮万嘱陆川,“可记住了,别忘了啊!”
陆川平日里没人如此重视他做的疙瘩玩意儿,手里握紧了树丫子,眉头一沉,重且大声地嗯了一声。
看着两个孩子还跟从前一般熟络,许氏爱怜地抚了抚沈云杳的双髻,“云杳如今真是好了,我瞧着心里高兴,你也该多想想两个孩子,这么着下去不是事……”
陆家比沈家要好许多,许氏帮何氏从来不会明着,沈家的康氏老妇堪比那饕餮,多少东西进去都不够的,不藏着些根本到不了何氏母女的屋里,她明里暗里不知提了多少次要何氏早打算。
何氏如何不知许氏未尽之意,但她却还是盼着,若有一日孩她爹回来了呢?
何氏的犹豫跟许氏的欲言又止沈云杳都看在眼里,看来要劝何氏离开沈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回到沈家,刚一进门,沈云杳就见着本该睡在屋里的小芙偷偷扒拉着东屋的窗沿,踮起脚尖在听什么。
“小芙?”
她三步并两步赶快也凑上去,扒着窗沿一块儿听。
何氏慌了神,赶紧一前一后把两个孩子抱下来,压低了嗓音道:“快回屋去。”
沈云杳身量要比小芙长些,何氏抱了腰,她脖子还在窗边边上,听见了卢氏的声音。
“娘,那事我跟二郎进城打听过了,真真的!那白家二郎说了,这贞节牌坊,咱们家若是有意,可得快着些,后头还有人排着队等呢。”
“唔……我再想想……”
康氏的声音里透着股犹疑不决。
窗户外,贞节牌坊四个字叫沈云杳皱起了眉,一旁的何氏脸色更是唰地就白了。
沈家上下,能跟贞节牌坊沾上边的,可不就何氏一个,沈云杳偷瞧了她一眼,只见何氏咬紧了下唇,抱着她的手不自觉颤了起来。
“娘!这有啥可犹豫的,虽是要给人拿二两银子,可这后头单单是每年免的税赋,都差不离有这个数了。”
“更别说咱家在青麻庄也能有脸面,那陆明义一家子还能越过咱头上去?您就跟爹再商量商量,年前老大那儿不是还……”
卢氏劝说的声音殷切又笃定,仿佛这牌坊已经稳稳落入了囊中一般,沈云杳没听完,被何氏揽了下来。
何氏心中慌乱,急忙拉下沈云杳,抱着小芙躲回了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