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州闵家已学会造活字,数量虽然不多,但用来印刷檄文却够了,反正通篇也没啥生僻字。
在闵文蔚主持下,闵家态度一直很暧昧。
衙门里的闵姓胥吏,毫无顾忌地为朱国祥做事。而闵家那些正经士子,却窝在书院不准下山,仿佛洋州还在朝廷手里。
朱国祥也不逼迫,只强征闵家的印刷作坊,将已刻铅活字全部充公。
古代没有互联网,也不可能通电全国。
檄文往往让俘虏带回,交给敌军主将,或者直接送去都城。如果两军正在交战,带回檄文的俘虏,下场可能会很惨,史书里经常有“斩俘焚榜文”的记载。
当然还有其他方式,比如用弓箭射檄文进城,或者让细作张贴于交通要道。
传播起来,速度很慢!
前往陕西的通道被堵死,过往商旅盘查严格。朱国祥印了几百份檄文,派细作东出金州散播,同时往南给朱铭送去。
东京城里那些檄文,是细作扮做流民乞丐,沿途进行散播的,主要张贴在码头、递铺、路亭等处。
顺便,收集情报。
这些细作皆为陕西、京西流民,由张广道带回洋州。
专门挑选聪明伶俐者,为他们安排女子婚配,生下儿女再择为细作,并且教他们读书识字,还传授文字加密方法(拼音不行,得配套普通话)。
史三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妻儿在大明村。
妻子也是流民,竟认得几个字。嫁给他之后,第二年便产下一子,只要他好生打探消息,妻儿都能获得朱相公优待。
左手捧着破碗,右手拄着木棍,史三拖着瘸腿往前走。
这瘸腿是装出来的,害怕被官府抓去服役。
蓬头垢面,满身污秽,衣衫褴褛,这样的流民太多了,扔在人堆里谁都不会注意。
他有两个伙伴,在东京散布檄文之后,一个去了山东,一个去了江浙,史三则一瘸一拐往陕西。
他们都有落脚处。
前往山东之人,去葵丘给李父送信,可以寄住在李宝家中。
前往江浙之人,去太湖给钱琛送信,可以寄住在钱琛家里。
史三却是到陕西联络商贾,那里有张广道的走私合作商。
“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史三来到一个村落,挨家挨户乞讨。
“去去去,俺还吃不饱!”
这年头讨饭很困难,官府盘剥,粮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
每当被驱逐,史三就改口讨水喝。
问了十几户,终于有妇人愿意给他喝水。
史三感觉屋里没别人,估计下地干活去了,立即拿出碎银子,低声说:“大娘子,俺并非乞丐,而是读书郎,半路被歹人抢劫,连仆人都被杀了。俺不敢再露财,便扮做乞丐回家,这点银子你拿着,烦请给俺烙些饼子。不须太多二十块饼就好。”
妇人见他说话很有条理,当即便信了,请史三坐在檐下休息,自己则去厨房里烙饼。
粮价太高,使用铜钱不方便,每个细作都带着碎银子。
还带了一把匕首!
史三手里已有好几条人命,难免有人对他起歹心,那就只能杀了逃走。
妇人把杂粮饼烙好,又塞给他铜钱,叮嘱道:“二十块饼,不值恁多银子,这些钱是找补你的。你躲起来吃,莫要教人看到,怕又要被歹人抢。”
“多谢大娘子,俺先走了。”史三把杂粮饼塞进破口袋,一瘸一拐往西去。
来到荒野,狼吞虎咽。
吃饱了继续赶路,至一郊外递铺停下。
他蜷缩在递铺附近,捧着破碗做讨饭状,竖起耳朵聆听旅人对话。
旅人坐在路边歇脚亭中,无非谈些来往见闻,又说起汉中朱贼造反之事。接着又聊经制钱,朝廷勒令在全国征收,一个个低声咒骂着奸臣。
夜色渐渐降临,旅人们早就走了。
史三趴在河边假装喝水,拿出墨条研磨少许,给竹管笔吸墨之后,记下自己认为的有用信息。
朱国祥反复告诫,每到一地,别的可以忽略,但必须记录粮价!
记完信息,又解开油纸包,取出一张檄文,蘸水打湿之后,贴在歇脚亭的柱子上。
做完这些,天差不多黑了,史三瘸着腿继续赶路,寻个能遮风避雨的所在睡觉。
数日之后,史三从洛阳经过,在城外贴了七八张檄文。
翌日,清晨。
很快就有人看到檄文,不识字者没当回事儿,识字者却大惊失色:“快……快快报官!”
“杜二郎,上面写的什么?可是官府又要加税?”
“伱莫要问,不是甚好事。”
“俺们都是睁眼瞎二郎读一读呗。”
“俺可不敢,这是反贼写的。”
“……”
越是这样,围观之人越多,附近街坊都想知道反贼写了啥。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