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扫了一眼黄德裕的遗体,这人生前吃得太饱,死相着实有些难看。
“他有甚遗言?”朱铭问道。
高景山回答:“与妻合葬剑门,老仆埋在旁边。”
朱铭吩咐说:“墓修大一点也可,我军资有限,还要赶着行军,就暂时不厚葬了。”
“将军仁义。”高景山拍马屁道。
人一旦突破自己的底线,往往做事风格都会变,居然学会溜须拍马了。
高景山做了好多年利州路运判,转运使和副使经常不理俗务,汉中实际上由高景山这个三把手在管。
论能力,还是很强的。
此君献出剑门关投降,也没明说要从贼,但一直跟在朱铭身边,傻子都知道他想干啥。
朱铭对此非常诧异,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高景山可非寻常进士,论差遣,他是成都府路的二把手,论寄禄官,这位是真真正正的三品大员。
三品大员,投靠自己这个反贼?
大军顺着山道缓慢前进,走到剑州的时候,朱铭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先生对当今局势怎么看?”
高景山说:“四川没有可战之兵,巴蜀已是将军囊中之物。天下各路疲敝,百姓怨声载道,禁军与西军又在河北伐辽,今年之内不可能回师来征汉中。荆湘地广人稀,又被连年征收重税,皇帝很可能让荆湘募兵来攻。来得越多越好,一战可破之,还能消耗官府钱粮,就算西军回来也无粮可调。”
朱铭总算明白,为啥高景山愿意投靠了,这老东西认准自己能割据地方。
朱铭又问:“尽得汉中巴蜀之后,先生有何指教?”
高景山说:“死守各处要道,以雄关险地抵御朝廷精锐。朝廷大军败个一两次,就再难有什么作为。届时可学西夏李继迁,上表向大宋朝廷臣服,请封川峡观察使亦可,请封川峡经略使也行。最好用三五年时间建立制度,训练精兵,消化地方。然后相时而动,东出夔门,北伐陕西,一扫天下,抵定乾坤!”
朱铭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军一路逼近梓潼,梓潼北方大山,也被称为翠云廊,而且绵延三十里。
石元公、邓春、李进义,驻军在七曲山的寨堡,以劣势兵力抵挡官兵进攻。
高景山仔细询问经过,诧异道:“你们没有进攻官兵就一退再退,把武连等险地都让出来了?”
石元公说道:“着实怪异得很,官兵主帅是个能人,在剑州撤军时有条不紊。俺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为何一直往后撤,因此不敢立即追击,生怕是诱敌之计。每次都派人去打探,确认没有埋伏,再把他让出的城池占了。官兵甚至一度撤出梓潼,俺派人打探之后,正准备把梓潼拿下,谁知官兵又杀回来,把梓潼城重新占据。”
高景山也听得迷糊,嘀咕道:“这黄概想作甚?”
石元公说:“官兵重回梓潼之后,一直按兵不动,也不晓得在干啥。”
当然是在练兵。
黄概把精良兵甲,都分给大族送来的子弟兵。
特别是家里土地多的,那些大族子弟兵,往往带着自家佃户。
佃户的数量,少则几人,多则数十。
王家、范家、宇文家的子弟,其中最豪横者,直接带来上百佃户,全是孔武有力的青壮。
而且,大族还在继续输送兵力!
黄概每日巡查军营,看着校场正在操练的部队,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振奋起来。
这特么才算兵嘛,之前征募的都是什么鬼?
都不用拉去战场,训练时就能看出差异。
子弟兵和佃户部队,训练积极,士气高昂,服从命令。
而先前那些厢军和乡兵,全程懒洋洋的。一个军令传出去,好半天不见动静,动了又乱七八糟,操练时如同梦游。拉出去防守寨堡,每次都闻风而逃,黄概早已经受够了。
“哒哒哒哒!”
一骑快马自南而来,信使沿途大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黄概条件反射般感到惊恐,小心翼翼打开急递,只看前面几行字就差点晕倒。
合州没了!
黄概兼任四川制置发运使不假,名义上可以调动四川的兵马钱粮,但具体工作还得看各路转运使的。
他只能真正控制成都府路,而李宝的进军路线,巴州属于利州路,达州属于夔州路,渠州、合州属于梓州路。
黄概已勒令各路募兵征粮备战,至于转运使们听不听,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
且说李宝领兵五千,走米仓道南下。
第一个目标便是巴州五县,这里属于利州路地界。而利州路的主官,早就在兴元府兵败被俘。
巴州太守闻风而逃。
五个县当中,只有曾口县令试图抵抗。但义军刚开始攻城,乡兵就倒戈造反,县令稀里糊涂被乱兵杀死。
李宝分出数百士卒,又去接收通江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