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一队人马从北而来。
林摅擦着额头细汗,骑着马儿缓缓前进,心中抱怨这鬼天气、鬼地方和鬼差事。
他可是做过开封府尹的人,居然被派来黎州询问情况。
还是吃了读书太少的亏啊。
林摅最初攀附蔡京,跟坐火箭一样升迁,但始终有片阴云罩在他头顶。
他受蔡京赏识,担任当值传胪,负责唱贡士之名。有位太学毕业生叫“甄盎”,对于林摅来说,这两个字太生僻,居然当众给念错了。
蔡京的那些政敌,立即抓住机会弹劾。
从此,林摅只要调回京城做官,干不满一年就被重提旧事,然后被贬去地方做知州。风头过了,又回京城,接着再被贬去做知州,甚至一度被扔去提举道观。
如今他转投童贯,担任“权枢密院都承旨”。
这是一个临时职务往往兼任起居郎,同时听命于皇帝和枢密院。
到得城外递铺,林摅便停止不前,让亲随去城门外喊话。
“起居郎兼权枢密院都承旨林讳摅公,奉皇命问询黎州筑城互市之事。本地都监,还不快快出城迎接!”
不多时,宇文常就带着一众官吏出城迎接,就连朱铭都从军营里闻讯赶来。
众官吏排队拜见,态度极为恭敬。
林摅这才感觉满意,点头微笑:“进城吧。”
黎州财政本就不够,还得花钱招待这厮。
酒足饭饱之后,林摅驱散众人,要跟宇文常单独说话。
朱铭正待离开,却听林摅说道:“朱知县也留步。”
朱铭转身拱手,踱步回去坐下。
林摅居然拿自己开玩笑:“我读书少,这事人尽皆知,连贡士的名字都要念错。”
宇文常搞不明白此人路数:“识字多不见得就有本事。”
林摅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
宇文常说道:“近日调查得知,请求筑城互市之人,并非邛部川蛮,而是那大理国高氏。”
“哦?”林摅立即有了精神。
宇文常道:“朱知县来讲吧。”
朱铭于是展现自己的历史地理知识:“大理国有四郡八府三十六部……”
林摅认真听完,说道:“不料那大理国,竟也被权臣把持朝政,还暗中控制黎州诸蛮。”
朱铭说道:“唐朝的时候,大渡河以南地界,本就被南诏国所控。那些蛮夷,是先听命于大理国,再表面归附大宋获得册封。”
“须得出兵震慑蛮夷!”林摅立即拍大腿。
林摅本来就属于“主战派”,曾经在出使辽国的时候,故意激怒辽国皇帝。
辽国皇帝大怒,对宋国使团断水断粮。
等到林摅返回大宋,立即遭到弹劾,说他奉蔡京之命“惹邻生事”。(事实上,林摅当时的外交发言,堂堂正正找不出丝毫破绽,而且确实在维护大宋利益。)
这次奉命来黎州,林摅也想搞事儿。
他就一个目的,打仗捞军功,因为宋徽宗就是这么想的!
宇文常说道:“在下已经开始练兵。”
林摅说道:“须把那些蛮夷打服了,令其彻底归顺朝廷。最好能略其土筑城,设置几个县,安排流官治理蛮地。”
这不符合宇文常的规划,当即拒绝:“诸蛮有数十万人口,若是略地筑城置县,恐怕各部皆反,非得数万官兵征讨方可。我与朱知县的谋划,是分化诸蛮击其夷首,只需数千人便可获胜。事成之后,重新册封鬼主,于大渡河南岸扶持熟夷另立一部。如此,可保黎州数十年安定。”
林摅仔细想想,点头道:“也可,什么时候发兵?我来做主帅。”
宇文常和朱铭对视一眼,都感觉要坏事儿。
见二人这幅模样,林摅哈哈笑道:“两位莫慌,我这个主帅,并不插手军务,反而会帮伱们弄来钱粮。”
说白了就是捞军功,而且还想抢夺主帅之功。
朱铭对此无所谓,爱捞就捞,只要能打胜仗即可。
宇文常思虑再三,说道:“出兵之时,请天使坐镇黎州城。”
林摅笑道:“宇文太守还是不信任我啊,害怕我到了军中胡乱指挥。放心,你们出去打仗,我坐镇后方调运钱粮,保证从成都府路多多弄来军资!”
朱铭看向宇文常,心想这货不会贪污粮饷,搞得前线将士没饭吃吧?
宇文常也皱起眉头。
“嗨呀,你们还不信我!”
林摅推心置腹道:“黎州这点军资,全部贪污了能有多少?我家乃是福建巨贾,又得官家赏识,啥都不缺,就缺实打实的功劳。我盼着你们打胜仗呢,怎会在后方胡乱下手?”
林摅又说:“朱知县得罪的是蔡相,我早年虽是蔡相的人,如今却早已跟着童枢密。宇文太守的父亲,也是跟蔡相有仇,与童枢密并无多大嫌隙。我们三人,若是配合出兵,可谓珠联璧合、天衣无缝!我要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