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可以断定殷无觅身上是没有神族血脉的,否则最开始也不会那般废物狼狈,他如今蜕变而来的仙身,全依赖着她的仙元涤洗。
殷无觅和沈瑱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任何干系的。
但沈丹熹心中生了怀疑的种子,就必须得去求证。当初殷无觅在澧泉当中疗伤,残留了些许血气于灵泉金雾当中,沈丹熹取他之血,想要借助血脉之气追溯他的亲缘。
出了昆仑神域,沈丹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将瓶中之血滴入其中。
玉符上的铭文被她的灵力催动,赤红的血珠顺着铭文线条流动起来,继而形成漩涡,融入玉符当中。
巴掌大的白玉在她手心里融化变形,眨眼间化为一只肚内透出一点血色的白色小鸟。
在契心石第二世中见识过殷无觅对山魈的异样情愫,沈丹熹想确认殷无觅和山魈之间是否有关联,她先带着这只小鸟去了惊鹊岭。
契心石第二世中择的那段过往,距离现在已过去了很久,人间山河变化不大,但早已是物是人非,战乱之下,惊鹊岭外的山村十不存一,早已成了一片萧索之地。
沈丹熹径直往山中行去,以前铺成整齐的青石板,现在已然隐没入乱草当中,只依稀能辨出些踪迹。山林深处那一座山神庙,如今只剩下几堵残墙碎瓦。
沈丹熹挥袖拂开残垣上肆意生长的藤蔓,看到地上被雷劈成黑炭的“山魈娘娘”匾额。雷击的痕迹遍布整座神庙,神识覆于神庙内外,依然隐约能感觉有雷电之威残留。
显然,在现实中,这里也遭逢了一场大雷。当日那一场雷,即便没有她的引雷阵,雷光也会降落至山魈身上。
沈丹熹在神庙逡巡一圈,小白鸟没有任何反应,一场大雷将山魈的气息劈了个干干净净。
她也并不气馁,便放出小鸟,任由它自由振翅。
沈丹熹随着小鸟踏过许多城池村落,越发见识到人间的凄然,她从零碎听来的消息,拼凑出了人间的现状。
一代王朝走到末路,就在近月连国都都被外敌攻破,皇室仓皇南逃,战火覆盖大片国土,饥荒、瘟疫在这片焦土上横行,已难有真正的安宁之地。
入侵中原的异族之间,也彼此争斗不断,今日东地有人称王,明日那王便被人灭了,让人全然看不见建立统一新政权的曙光。
人间的乱象看上去还难有终结的时候,不止是密阴山,现在整个人间大地到处都游荡着生灵的怨气。
沈丹熹现在无法化解怨气,只得施法布阵将它们暂时封印来,她亦看见过来人间清洗山河的昆仑神官,以及当地的地仙。
可生灵的苦难不尽,怨气便也无穷无尽,即便清除干净,过不了几日又会重新覆盖上大地。
“人间的改朝换代需要历经这么久么?”沈丹熹越过一片战场时,无数次地冒出这样的疑问。
她未曾亲身经历过改朝换代,上一次人间政权更替之时,她尚且年幼,还未修出法身,
只是依稀从父母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
母神偶尔会用水镜让她看一看人间,告诉她道:“这是人间必须经历的命数,上一代王朝昏庸腐败,便会有新的王朝取而代之,恰如庭前草木,冬枯春荣,皆有定数。”
沈瑱屈指掐算一番,笑道:“再有三年,人间便会重新安定下来,到时你若修出法身,父君便带你亲自去人间看看。”
但这一回,人间已经乱了很久了,连冥府枉死城都装不下人间的冤魂了,人间却还看不见重新安定下来的迹象,这实在不同寻常。
沈丹熹思索着,忽见小白鸟扇动翅膀,往一处军营里飞去,似已找到了明确的方向。
这处军营并不大,四五个帐篷围聚出一圈,看上去刚经历一场战斗,遍地都是伤兵残将,虽听不见哀哭之声,但营中的气氛极为低沉。
沈丹熹隐身步入军营,跟着小白鸟入了中心处的营帐,小白鸟飞入营帐,在座上那名正赤丨裸着上身,由军医处理肩上箭伤的青年将领头顶盘旋。
殷无觅的血液在小白鸟体内漾起波澜。
“殷将军,你忍一忍,我要准备为你取箭头了。”军医说道,将一块实木递给他,那青年将军便将实木含在嘴里,牙关紧咬。
那箭头深陷在他的胸膛内,稍稍偏移,便可取了他的性命,军医将匕首在火上烤过,下手的动作十分谨慎,切开箭头周围黏合的皮肤。
鲜血再次涌出,营帐内满是血腥气。
“姓殷。”沈丹熹眉梢微动,点了点指尖,小白鸟落回她手心里重新化为一片玉圭,她取那将领一滴血,滴入玉中。
殷无觅和那殷将军的血浮在玉中两端,片刻后各游出一缕头发丝一般的血线,连接到了一起。
沈丹熹没找到山魈的踪迹,先在人间找到了殷无觅的父系亲缘。
看血线幽微,他们不是直系亲缘,约摸是旁支。
沈丹熹顺着这点线索,很快寻找到殷氏的祖宅,殷家偌大的宅子垮塌大半,只有中心住宅还有几间完好的屋子,住着几个殷家人。
她到此处时,正是夜间,雀火的光从回廊下一闪而过,屋里有人声道:“老爷,我刚刚瞧见外面怎么有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