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入上京,可谓是一把双刃剑。 天子索质子威慑诸侯,反过来,上京城的一切也不再是秘密。 林珩好钻研史书,九年时间,足迹踏遍史官宅邸。 楚煜设法引入诸多耳目,打探的消息悉数传回国内。在他归国之后,越国的探子仍隐姓埋名留在上京,时时传递消息。 “诸国小觐,晋国大夫呈递奏疏,请册封公子珩。天子压下不允,上京城内众说纷纭,相当热闹。” 楚煜坐到榻旁,恢复平日里的慵懒模样。铁血似昙花一现,令越侯颇感头疼。 “无妨再加一把火。” “如何做?”越侯问道。 “参奏楚国行不义之举,冬猎祭祀行刺父君。罪梁氏不念旧恩,反复无常谋害国君,无德无义理当为千夫所指。”楚煜斜靠在榻边,笑意盈盈,愈显姿容绝色。他拂开袖摆,指腹擦过金绣花纹,慢条斯理道,“臣刺君,亦能刺天子。天子渐老,诸子壮。梁氏女同王子舅父有情,若言故布疑阵,为执政同王子传递消息,未必说不通。” “天子未必中计。”越侯摇摇头。 “天子多疑,不中计也会埋下疑心。”楚煜勾起一缕长发,一圈接一圈绕过指尖,轻笑道,“至于如何施为,只需买通宫中宠妾,许下重金,就能借梁氏女大做文章。” 听完这番话,越侯良久陷入沉默。 他和楚煜不同,经历过先王时期,对上京仍存些许敬畏。虽是微乎其微,终究没有彻底消失。 正犹豫时,肩膀忽然一阵抽痛。 越侯单手覆上伤处,回忆猎场中的惊心动魄,犹豫被怒意碾压,完全支离破碎。 “谨慎动手,事不可为不要强求。” “父君放心。”楚煜笑着坐正身体,话锋一转,“楚有异动,上京牵涉其中。越晋同盟,我意书信公子珩,父君以为如何?” “可。”越侯点点头。 想到两国同盟,他又不禁感到惋惜。 晋国太夫人年事已高,两国皆无嫡出女公子,今后的盟约该如何维系? 楚煜不知越侯心中所想,正思量书信内容,决定连夜动笔,以便尽快送往晋国。 千里之外,晋国都城肃州,三座祭台搭建完毕,刑场备下五马,半人高的火把围成一圈,火光下是关押囚徒的木栅栏。 公子长及有狐显等人被带出牢房,分批送往刑场。 今夜之后,氏族们将被公开行刑。公子长及有狐氏车裂,余者尽数绞杀。 囚徒的队伍穿过城内,路旁城民齐声唾骂,不断抛出石子冰块。 公子长被一块石头砸中额角,登时鲜血淋漓。 “国贼!” 国人的怒骂持续不断,公子长如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反应。 遥想数月之前,他驾玄车佩王赐剑,奉君命上朝听政,何等意气风发。 现如今,他竟沦落到如此下场。 林珩! 林珩的面容闪过脑海,回想当日宫门前的种种,公子长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望晋侯宫方向,目光阴翳笼上暗雾。 “快走!” 甲士见他不动,横起长矛推搡。 公子长踉跄两步差点栽倒。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跟随众人走向城门,踏上死亡之途。 晋侯宫内,林珩坐在灯下,翻开珍夫人送回的书信。 “入郑。” “郑侯设飨宴。” “宴中,郑侯迫君上奏上京,公子不孝无德,不堪为一国之君。” “君上困郑国。” 林珩一目十行,浏览完全部文字,合上绢布,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一阵冷风灌入室内,烛光摇曳,焰心发出爆响。 他的背影在屏风上拉长,短暂发生扭曲,好似猛虎现出獠牙,将要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