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庄矿场的厂区地面上,被来往的工人踩得如同烂泥塘一般。 刚落下的的雪,飘落到地面上,混合着掺杂了煤灰的黑色泥水,显得脏乱不堪。 没办法,一下雪,或者下雨,矿场的地面上几乎没法看。 张国全踩着一地泥泞,走进了矿长办公室,进门之前,他拍打了几下肩膀上堆积的雪花,接着跺了跺脚,才走进屋子里。 没作停留,桌上的电话机,是他径直走过去的目标。 电话机是军哥的希望。 拿起话筒,他犹豫了一会,脑子里明明有一串数字,却迟迟没有按下。 那个人?会答应把军哥捞出来吗? 打这通电话之前,张国全只有这一个疑问。 因为了解对方的为人,因为不确信对方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才促使他拿着电话筒,停顿良久,却不敢去拨通电话。 怔了好一会,他还是按下了早已烂熟于心的一串数字。 电话通了,发出“嘟…嘟…”的声音,每一声嘟音,都似锣鼓一样,敲击在他紧张的心脏上。 过了好一会,张国全以为对方不在,没人接电话,他正准备放下话筒,对方接通了。 “苏主任,我是张国全。” “国全啊,我正准备去开个会,你有什么事吗?捡重点说。” 苏锦城说的是事实,能清楚的听到,对面的话筒里,有别人催促他赶紧去开会的声音。 “马上来……国全,你说。” “苏主任,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私事吧?” “是,想让苏主任帮忙捞个人。” 张国全说完,并没有立刻得到对方的回应。 而且对面似没有人一样,电话筒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到底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张国全心里真没有把握。 对于苏锦城来说,总归是违规操作。 沉默了很久,张国全是觉着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以为苏锦城不想搭理他这茬,去开会了,连电话都没有挂断,应该是生气了吧。 又等了几分钟,张国全也准备挂断电话了,紧贴着耳朵的话筒已经挪开了几寸。 苏锦城沉闷的声音,终于从电话筒那头传来。 “仅此一次。” 挂断电话,张国全走到窗户跟前,望着外面细碎的雪花从灰色的云端飘落,天地间暗沉沉的。 可他的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感觉。 没有因为下雪的天气,而感到压抑,没有因为拿到了百货楼,而感到喜悦,也没有因为这段时间所遭遇的种种,而感到悲哀或是欣喜。 矿场一如既往,忙忙碌碌。 今年下了好几场雪,是个丰收年,矿场也是如此,入了秋之后,矿场的出煤量翻了一倍,每天进出拉煤的大卡车,排着队等候。 照这样看,今年是个好光景嘞。 下工了,张国全回到东地。 昭阳正忙着把鸽子笼提到锅屋里,那屋堆满了秋收后砍掉的玉米秆,还有玉米瓤子,平时显得暖和一些。 对这两只鸽子,昭阳是真的上心。 堂屋门关着,里面生了炉子,不生炉子不行,白鸽的腿受不了。 推开堂屋门,王婶也在,堂屋里热烘烘的,睡意昏沉的王婶靠在炉火旁打盹。 时光可真不经用,衰老的皱纹爬满了王婶的脸上。 快到年底了,白鸽正忙着整理小卖部的账单,一个村子住着,免不了有记账的,年底了一块儿结。 “王婶,累了就在床上歇息一会。” 张国全看到王婶在那用手撑着身子,摇摇晃晃。 王婶睁开眼睛:“国全啊,下工了,瞧我这老婆子,犯起困来咧,年纪大了,是真不行了。” “王婶,累了就歇会,日子那么长嘞。” 王婶摊开腿上的一本书,里面夹的全是鞋样子,大大小小,都有。 有王婶家两个闺女的,有几个外孙的,当然,少不了白鸽,张国全和昭阳的。 小小的鞋样,把“一家人”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王婶拿起一张最小的鞋样,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嗐呀,歇啥歇,得多做几双鞋嘞,这阳阳啊,长得是真快,鞋样一年一个样,我得多给他做几双棉鞋,还有单鞋,等开了春,今年的指定又穿不下咧。” 王婶总是这样,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