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他始料未及的是, 小丑不仅仅想在他面前转一圈就作罢,他还拉起他的手将他拽进了火光融融的焦点。
围绕在篝火前的观众以为多了一位新舞者,用热烈鼓掌和尖叫来欢迎他。被一众期待的目光盯着实在令谭真非常不适, 他还有鹊鸲港的通缉令在身呢。
“放开我。”他低声对扮成小丑的同行者说。这家伙或许真在马戏团混迹过, 自己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方居然能像耍木偶一样将他拎起来摆弄。
小丑并不顺从他的意愿, 却一甩手将他旋转着抛掷给了金发骑士。后者稳当地把有些晕头转向的青年搂住, 也没停止他的被迫参演,只是由激烈的摆动暂时转为舒缓的旋舞。
“别被那小丑的闹剧蛊惑了。”谭真靠在他怀里不高兴地说“你应该也闻得出他身上有飨的气息。”
飨是喜悦和欢宴的准则, 一些对自身事业钻研颇深的艺人时常在忘我的境地中窥见通往它的门路。小丑身上的神秘学特质不算浓郁, 但也已称得上一名学徒,就像收到导师认可前的谭真那样。
他已经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操纵人心, 一举手一投足便引发狂热的气氛, 普通人可做不到这么夸张。
砂岩知道的,但蛊惑他的哪里是小丑呢他低头望着摘掉面具后俊美得像是人工雕琢的面孔和透不出半点灵魂温度的灰眼睛, 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被这份无机质的美丽吓到,以为这张脸意味着表里如一的残酷和漠视。那样他们可就错失太多了。怀中银术士的体温要比常人低上一两度,像是抱着一块喜好奢靡的贵族饮牛奶时用的那种冰碗, 外表冰冷而内里香甜。握着右臂向下移, 那人身上轻薄的奇特衣料发出摩擦声,砂岩不禁感到有些古怪地快速掠过去直接翻过他的手掌, 掌心被他自己弄伤的部分不再流血了。
“已经好了。”他说。谭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表示对自己目前的恢复能力有把握。但他没有把握的是此刻砂岩抓着他的手看着看着慢慢凑近是要干什么,他的指尖已经快要碰到骑士的呼吸了。
他终于忍不住在距离过近时瑟缩了一下。
他的抗拒让砂岩惊醒般地放松了力道, 任凭对方将手抽回去。在那一刻之前,权杖骑士心中天平的指针差点向某侧倾翻,这让他脑中嗡嗡作响仿佛被一座黑铁铸的钟砸过,在微凉的秋夜背后渗出冷汗。
你在做些什么啊。砂岩默默对自己斥责。作为法庭之手中最为出色的那一批, 他的权杖在许多年来总是笔直地从大地指向天穹,从未有过分毫偏移,但近些天来它却不那么稳固了。上一次发生动摇,正是在他为了小路易选择抛下侍从的时候。
他平复了三次呼吸,将自己的异常归因于篝火跳跃的干扰。
“放轻松一点,像往常一样才不会引来怀疑。”他对着谭真,又像是对着自己说。“你瞧。”
他指的是周围不知不觉中多出来的三两舞伴,人们逐渐开始享受这紧张局面下的片刻欢愉,篝火边几乎成了一场露天派对,当然想要邀请谁跳舞前得先摘下彼此的帽子确认脸上没有疱疹。
瑟卫兰的商贩们也愿意拿出一些食物招待赴宴的人,反正许多东西放久了再卖不出去就要坏掉了。人们受此款待,报以更加热情的欢迎,笑声暂时驱散了盘踞在此处的阴云。
谭真摆脱了愧疚不安的骑士,终于可以坐下来独自休息一会了。结果他坐在哪里,哪里的人就越聚越多,像一根缀着果实的树枝上落满了麻雀,压得轮回者的耐心摇摇欲坠。
“既然诸位都在休息,那就来讲故事吧”小丑一蹦一跳地来到人满为患的树枝边,该死的欢宴使徒,他们引发的喧闹反而会给他们自己充电,仿佛精力永远不耗竭。他振振有词地宣布“赶路的日子每天只讲一个故事,休息的日子就要每天每人讲一个故事”
接着他又向所有人强调了故事会的规则,主题必须与暴力、性或者死亡有关,尤其是死亡,如今只有近在咫尺的生死才是人们深深畏惧却又不可躲避的东西,每个人都催生出了自己的死亡哲学。他自己今天已经讲过了,所以由商队中领头的赶车人女士抛砖引玉。
赶车人在帮忙照顾小路易,把孩子还给砂岩后站起来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军要去攻打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堡,他是个智勇双全的英雄,据说曾经参与过众神间的战争,踏平不计其数的城墙,但在面对这样一座城堡时也犯了难。无论他修建如何高耸的登云梯,搬来怎样巨大的火炮和攻城锤,都无法擂来面前坚固的城门。
将军走投无路,遂去拜请一位油灯中居住的神祇。智慧的神无所不能,听了他的话后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经用尽了世上最庞大的武器,为什么不反过来试试世上最小的武器呢”
可最小的武器是什么神明没有给出回答。侏儒间谍够小了吗间谍没能混进城中。驯化的鹰隼呢鸟儿半空就被箭射了下来。那么拇指大的吹箭呢城墙的砖缝小得连一根头发都穿不过去,更别提箭头了。
一筹莫展之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