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真听出了季马的声音,但他没有应答,而是挪了个完美贴合洞穴的姿势继续躺着,指望对方能就这么忽视他跑过去。
但很不幸,船员的工作服上有红外设备,季马跑到附近就发现了还未彻底失去温度的轮廓,一头撞进黑暗的岩洞抱着地上的人体开始哭。
“对不起谭真,我来得太晚了,我实在没想到”
谭真倒吸一口凉气“你压在我的腿上”
“什么你没死”季马震惊地打开灯照了一下他的脸,同时感觉洞穴里隐隐有一股很好闻的气味“那我喊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刺眼的光让他眯起眼睛“没听见。”
季马没有去质疑这个回答的真实性,只顾激动道“太好了其实我一直醒着,但休眠仓卡住了,我连动一下都不行,太恐怖了,就像那部把人活埋在沙子下面的棺材的片子一样”
“你看太多老电影了。”
“你开着船迫降的时候也像恐怖片一样帅”季马还显然没能从刚才的危机中缓过来,“对了,你的脚,你还能走吗”
“恐怕不能了。”
季马把灯光朝下移,这回他真正看清了谭真的伤势,也明白了那奇异的炙烤香味究竟从何而来。
他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想伸出手碰一下却不敢“已经碳化了。”
“我知道。”谭真说“那部分完全没有感觉了,事实证明在这地方坚决不能不穿防护服暴露在野外。”
“你需要立刻处理一下这个”季马大吼了一句,声音在洞穴内隆隆作响,音量大得吓了两人一跳。他用身上工作服的布简单遮盖了一下,想把谭真从地上弄起来,一开始打算从侧面搀着,后来发现根本做不到保持平衡就换了主意,想要直接把人背在背上,这一系列多余的折腾让谭真感到一阵烦躁。
他搭住了哨兵的手臂。
“别做无用功。”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微弱,仅听那语调都能令人恐惧地意识到生命正从那具身体里快速流逝,但不知怎么地,他表达的话语却和从前一样清晰。“即使我的外伤止住了我也会在几周内死于辐射病,你很清楚的,我们大概率无法在短时间逃出这颗星球了。你可以把我留在这儿。”
季马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已经感染烧到脑子了吗”
谭真很无奈地没有还手之力“我没有。”
“那就努力清醒一点。”季马好不容易将他调整到背上,尽力板着一副面孔“你在船上尽最大努力保住了我们两个的命,那我也不会在这时候丢下同伴不管就这么回事。”
好家伙,谭真很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便不在船上多此一举,现在早就顺利重开了
轮回者确实也能当着nc的面强行暴毙退出副本,但这么做以后对底牌的惩罚会非常难看,非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那么做。
可现在懊恼也已经晚了,他只能尴尬地挂在季马背上听他念叨些自我安慰性质更多的计划。
“山茶号的后半部分还完好,我就是从那爬出来的,你想想,既然有休眠仓,就肯定有给刚唤醒的人检查用的基础医疗包”
“这么大范围的辐射场太夸张了,说不定是暂时的,就像我们星海上的刮风打雷一样只是天气现象,过两天就消失了,那样通讯不就能恢复了吗”
“至于食水,这个可以确定山茶号上有配套的食水处理器,我在船坞巡逻的时候特意看过了,而且这行星上有河流”
“季马,”背上的人突然开口“如果找不到其他生物,我允许你在我死后把我放进蛋白质压缩机里。你可以凭我这句话的录音在军事法庭上免责。”
“”季马忍了忍才道“谭真,有时候你说话真的挺吓人的,你还是别说了。”
伤者于是闭上嘴安静趴着。
年轻哨兵的体力很好,他们很快跋涉过了那一段石林回到山茶号坠落的位置,护卫舰已经夸张地变形,尾部翘起来很高,不过季马离开时在上面栓了绳梯,现在仍然可以轻松爬上去。
谢天谢地,山茶号虽然动力区全毁了,留下的部分却是目前对他们最重要的那些。
像湿粮罐头号那样的中大型星舰因为有稳定的重力设备,都改为采用像旧时地球上的轮船一样的分层结构,但山茶号这类小型护卫舰仍然是竖井式设计。他们两个躺过的休眠仓像挂在树桩中空内壁上的两只蚕茧,其余大部分设备,像是医疗用品和压缩食品箱什么的也都悬挂在高处,想要拿到什么只能依靠季马在倾斜接近七十度的半个舰身内爬上爬下。
季马成功拿到了医疗包,还给谭真顺了一件新的工作服,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空,原本看似坚固的横杆晃晃悠悠转去了另一侧。
“我去,这什么东西吓人一跳。”
谭真记得那只是条固定休眠仓的滑道,现在因为撞击脱落了。
季马不敢耽误太久,拿着医疗包剥开谭真和皮肉黏在一起的裤腿时满头大汗,不知是因为大量运动还是因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