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一族,并不是不讲究父传子,子传孙这一套的,只是最近几代可汗都是盛年过世,子嗣年纪太小,从而导致了连续几代都是兄传弟这一套。
到了颉利可汗继位,情况发生了改变,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一代的兄弟中,颉利可汗本就是最小的,已经没有弟弟了,另一方面他的儿子欲谷设已经成年。
但在欲谷设第二次被李善生擒之后,情况再次发生改变,欲谷设声名尽丧,即使颉利可汗扶持,也已经不可能继位了。
而颉利可汗一旦过世,继位者只能是他那几个侄儿,其中最有实力的无非突利可汗、阿史那社尔两人,这是阿史那社尔对颉利可汗忠心耿耿的根本原因,也是阿史那社尔第一时间觉得欲谷设之死有些奇怪,但没有深究的原因这件事的得利者就是他。
但等阿史那社尔回过神来,觉得欲谷设之死有异之后,他很快就想通了,颉利可汗很可能还有个儿子,才会毫不留情的舍弃欲谷设这个已经没有用的儿子。
当想通了这一切的阿史那社尔回到五原郡发现遍地都是李善放出的流言之后,他就知道,颉利可汗不可能会让自己继位。
颉利可汗今年才三十多岁,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幼子成年,怎么可能放弃幼子而选择阿史那社尔,更别说在李善那则流言遍布五原郡的前提下。
说白了,李善放出那则流言,导致了颉利可汗不信任阿史那社尔,也导致了阿史那社尔不会信任颉利可汗特别是后者发现了这个孩子存在的前提下。
“叠罗支。”一旁的心腹小声说“已经问过,前年出生后,生了一场病。”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很可能就是因为那场病导致颉利可汗不得不赎回欲谷设,之后幼子痊愈,颉利可汗才会放弃欲谷设。
关键不是欲谷设已经是个废子,也不是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夭折,而是颉利可汗在十多年后再次有子,能生一个,就能生十个八个。
“都准备好了”
“是。”
“动手吧。”
距离此处只有三四里的一处营帐内,颉利可汗正疲惫的躺在榻上,才三十多岁的这位大汗两眼无神,眉间的皱纹看起来像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就像一只年迈的孤狼。
的确是孤狼,在苍头河一战之后,颉利可汗明显的感觉到族人对自己的排斥,导致他不得不倚重外族这更加让族人不满。
缓缓起身,颉利可汗来回踱了几步,现在的他已经不太愿意行走了,去年顾集镇一战,李善以床弩偷袭让颉利可汗小腿骨折,虽然现在痊愈了,但小腿、膝盖经常隐隐发疼,甚至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
对于那位大唐邯郸王,颉利可汗是既恨亦惧,去年那三场大战的每一个细节都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突袭而来的床弩,攻破城池却被驱赶的族人,那个端槊单骑冲阵的身影时不时就会在他脑海中闪现。
不过这一年来,颉利可汗已经不太去想这个人了,现在最关键的是维系自己这个汗位,虽然口口声声说他日必斩李怀仁头颅但颉利可汗已经没有这种奢望了。
连续三次拒绝梁师都请求发兵,一方面是因为内部不稳,另一方面三次惨败也让颉利可汗内心深处畏惧那个青年。
为此,可贺敦数次请求发兵,颉利可汗都没有答应,即使突利可汗已经撤兵东向。
颉利可汗在心里盘算,要不要遣派使者去一趟代州,多送些良驹换回一些盐、粮食,只要能熬过今年,明年就能缓过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间有嘈杂声响起,颉利可汗眉头一皱,低声叱骂了几句却没有理会,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因为没有侍卫入内禀报。
突利可汗撤兵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颉利可汗突然想起了什么,疾走几步,取下挂着的长刀。
但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已经听见厚重帐帘被掀开的声音。
颉利可汗缓缓转身,并不意外的看见一脸冷意的阿史那社尔,“社尔回来”
“两个叶户、三个特勤、六个伯克或死或降。”阿史那社尔打断道“叔父已无雄心壮志,当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你是突厥人,不是汉人”颉利可汗喘着粗气“不可能,你怎么进来的”
虽然王帐兵在去年几场大战中伤亡极重,但颉利可汗根基深厚,很快就补充上了,他不相信这个已经被自己忌惮的侄儿能穿过重重阻碍,这么轻易的杀到自己面前。
“去岁数战惨败,冬日大雪,今年饥荒,叔父却依旧要举兵东向,族人不满久矣。”阿史那社尔抽出佩刀,嗤笑道“放言欲斩李怀仁头颅,那厮如今就在陇州,叔父却畏惧不敢发兵。”
“就为这些”颉利可汗只觉得荒唐,就为了这些,你就要举刀而来,“欲谷设已死,他日伱必能”
阿史那社尔不耐烦的打断道“适才已经去见过叠罗支了。”
颉利可汗脸色一变,腮帮子牵连着脖颈处都在颤抖,原本他是准备今年就宣布再有子嗣,但阿史那社尔被放回,以及那则流言让他改变了主意没想到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