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而过,将大如鹅毛的雪花吹得在空中狂舞,城墙上,王君昊将手中的油伞微微前倾,遮挡住夹杂着雪花的狂风。
“无碍。”李善伸出右手推开油伞,遥遥向东望去,如此大雪, 道路难行,但已经四日了,粮草还没有送到,这让他不得不去猜测,雁门关那边出了什么事。
城外的突厥营地中,不时传来马匹嘶鸣声, 如此大雪,对战马来说,若不添补草料,很容易掉膘,而苑君璋自身都不够,为此已经让苑孝政探问了好几次了。
李善如此猜测,其他人也能,左侧的刘世让还稳得住,但右侧的崔信忍不住低声问“淮阳王驻雁门关”
以李善和李道玄的关系,遣派的又是朱石头这样的李道玄认得的亲卫,但拖延至今李善眼角余光扫了扫刘世让。
倒不是李善怀疑刘世让留了什么后手,这几日范十一严密监控,确认这老头和突厥那边没有任何联络,但这件事李善怀疑还是刘世让的锅。
原因也很简单,李道玄身为郡王,是李世民的铁杆,又在山东立下大功,曾任河北道行军总管、元帅,如今以十二卫大将军的身份驻守代州,亲自镇守雁门关这样的身份, 整个河东道只有一个人能压得住。
河东道行军总管, 并州总管,襄邑王李神符。
而李神符为什么要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刘世让。
反正和郁射设那边已经谈妥了,就算粮草不济,朔州凋零,李善也不认为郁射设会坏突利可汗与李唐的盟约这是史书上记载的事实。
“如果今日不至,明日启程”
李善的话说到一半,左侧的刘世让猛地伸手前指,“那是来了,来了”
刘世让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他来说,留下还有一丝希望,回去只不过是等死。
李善抢过望远镜细看,片刻后嘴角挂上一丝笑意,李道玄总归扛住了在没有成功招抚苑君璋的情况下,输粮草马邑,这是要担上不小风险的。
完全不知道李善有何谋划的崔信看见李善心神松弛,笑问“今日大雪,可有佳作”
李善有点头痛,老丈人逼的有点紧这七八天几乎每天都要搜刮一两首去, 老子存货一共就那么多。
有时候李善都在琢磨,要不要提前把长短句弄出来自己存货中大半都是词了。
一旁的苑孝政应道“赴长安后,曾听闻李师那首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崔信懒得搭理苑孝政,只盯着李善,左侧的刘世让也侧头看来。
李善探手空中,无数雪花在五指间穿梭,他眯着眼抬头望去,轻声吟道“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崔信微微皱眉,“只两句残诗”
李善探身前倾,放眼望去,城外不远处正是突厥营地,左侧的刘世让微微挑眉,他不擅诗文,但也能从中听出隐隐的兵戈之意。
当运载着粮米的车队抵达马邑城外,这几日略为紧张的气氛立即缓和下来,苑君璋满脸都是笑意,郁射设也放松下来重新在心里评估李善对雁门的掌控力度。
这么一大批粮草,不是个小数目啊。
苑君璋在心里盘算,听郁射设的口气,这批粮草不会是最后一次,虽然朔州之前被突厥洗劫,但自己也不是一点粮草都没存下来。
“郎君。”朱石头眼神闪烁的疾步而来,身后是一同去雁门的赵大,以及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
“元普”刘世让诧异问道“他来作甚”
“嗯”
刘世让低声道“此人雁门郡人氏,当年常居太原,乃圣人旧识,应该在长安”
“元”崔信瞄了几眼,“可是拓拔氏”
李善也知道这件事,魏孝文帝汉化,拓拔氏改为元姓,就比如破野头改为宇文姓一样。
元普走到近处,亦不行礼就要开口说话,李善眉头一皱,举手打断,“此行可顺利”
朱石头和赵大对视了眼,都没吭声。
李善神色如常,“苑君璋派去的那些人捣鬼了”
输送这么大一批粮草需要的车马、人手都不是小数字,不管是苑君璋还是郁射设都不会允许雁门关派出大量青壮运送李唐行府兵制,北地青壮基本都是上过战场的。
所以,实际上是雁门关那边运送粮草出关,途中苑君璋的人手接过来,送回马邑。
朱石头和赵大又对视了眼,都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问题还是出在雁门关,李善回头看了眼,崔信被看的莫名其妙,等他发现刘世让悄然推开,这才恍然,哼了声才甩袖离去。
“圣人口谕。”元普身材矮小,下巴略尖,面相实在不太好看,“是给宜阳县侯的。”
李善冷然道“说。”
元普犹豫了下,想起雁门关那边淮阳王都快和襄邑王打起来了,低声道“江夏郡公举告宜阳县侯暗通突厥,欲举关而降,圣人命宜阳县侯即刻回京。”
“暗通突厥”李善喃喃重复了一遍,“可有人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