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狩, 已然乱得不成样子。
在火光炸开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晕了过去,确认皇上安然无恙的一瞬间, 无数人喜极而泣。
可康熙实在称不上安然无恙。
老皇帝嘴唇泛白, 心间绞痛愈演愈烈,此时揽着昏迷的年希尧, 手发着抖, 去捂后者狂涌鲜血的伤口。
“太医……太医!”
转眼望见四爷不顾安危夺取火.铳, 他又重复了一遍:“太医何在?”
围上来的侍卫和大臣立马让开一条道路,拎着药箱的四位太医,跌跌撞撞地赶来。他们齐心合力,小心地将侍读学士平放在地,挽起袖子, 匆忙地为其止血。
年希尧的伤势, 就连上过战场的侍卫都不忍去看。更多人注意到皇帝嘴边的血迹, 不由惊慌地道:“万岁!”
康熙摆了摆手:“朕无事。”
继而叹道:“这是允恭溅上的血啊。”
昏在一旁的李德全被摇醒了, 闻言,还来不及欣喜,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万岁的心疾……
皇帝面上的神色十分平静, 令人毛骨悚然。
他下令道:“将长孙弘皙, 步军统领隆科多, 隆科多身后的八贝子, 以及一干谋逆拿下。调动热河守军, 责令太子回帐, 无事不得出。”
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为皇上话间的含义!
佟国维率先厥了过去,康熙却是视若无睹,下完命令, 搀扶着李德全,来到年希尧身边。
只见狂涌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康熙定定地看着,搀扶的动作越发紧了。
“允恭啊。”他喃喃,“你护住了朕,这救驾之功,怎么可能会没命享。”
“另,托付一切事务给雍亲王。”他喘了口气,“朕有口谕……予他便宜行事之权……”
……
另一边,十三爷眼珠子都在发红:“四哥!”
他眼睁睁瞧着四爷夺走火铳,当即狂奔过去,怒火狂炽之下,发挥了这辈子最大的气力,一肘子把刺客掀翻在地。
十四爷如梦初醒,紧跟着大喊:“还不快把刺客拿下?!”
不多时,眼前闪过了一阵风,他定睛望去,竟是四哥府上的年侧福晋。
年娇憋着泪,大哥救驾的那一幕,她看见了,可高台被兵卒团团围住,她凑不上去。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天祈祷等好消息。
满心满眼都是恐慌的时候,王爷又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年娇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冲到四爷面前,见他松开手,右手满是烫伤的痕迹,霎时眼泪流了出来。
四爷嘶了一声,把手藏到身后。
刺客已经被拿,火铳也被十三放进了盒子里,换言之,围场终于安全了。四爷没有训斥年娇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伸出完好的左手展示给她,语气颇为安抚:“看,没事。”
年娇不理他。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帕子,扯过四爷的右手手臂。只见右手掌心满是鲜血和水泡,此时僵硬地张着,合都合不拢了,她一边哭,一边替他包扎,动作笨拙无比,最后打了个丑丑的结。
四爷觉得这个结丑得可爱。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他极为顺从,任由她动作,转而望了眼高台。
那里戒了严,被把守得水泄不通,他按捺住心底的担忧,用衣袖给她拭泪,一边低声说:“允恭会没事的。”
年娇点了点头,问:“刺客去哪儿了?”
四爷侧过头,给她示意十三爷站着的位置,那里新守了一个十四爷。年娇用衣袖擦了擦泪,走上前去,狠狠地踹了刺客一脚。
原本不省人事的脸,又被踹得一歪,年娇冷着脸走了回去。
十四爷张了张嘴,十三愣了一秒,冲淡了些许焦急。
他正等候御前侍卫和皇上派遣的太医呢,四哥的手就算有小四嫂包扎,也实在耽误不得。不知过了多久,高台出现了一道口子,由李德全率领,浩浩荡荡往四爷所在的方向而来——
李德全躬下身,传达了皇上的口谕:“押刺客堂前审问……着雍亲王统领一切事务,授便宜行事之权!”
随即催促太医给四爷看手:“王爷的右手不容闪失,大人可要仔细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十三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统领一切事务,岂不是监国?
若说他是忍不住的激动,十四便是心哇凉哇凉,慢慢沉到了谷底。
四爷怔愣半晌,问道:“汗阿玛……”
李德全避开了康熙的身体状况,低声回答:“皇上正陪在年大人身边呢。”
说起年大人,李德全连忙往旁边瞧去,方才他好像望见了年侧福晋也在这儿。果不其然发现了年娇,他眼睛一亮,又是一暗。
“咱家见过年侧福晋。”李德全道,“年大人已经止住了血。为了早日醒来,太医说了,恐怕有家人陪在身边,更为妥当,能够更好地唤醒伤者意志……”
事实上,太医的诊治要更严重几分,说是今明两晚醒不过来,情形便不容乐观——只是这话,他怎么好和年侧福晋讲?
年娇鼻头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