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一揖到底, 起身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何大郎“大哥可莫要忘了我。”
何大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狗子是乞儿,一无亲友, 二无横财。
好不容易养大了自己,眼看着能下力做活了,又要遇上天灾。
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就有些人,从出生起就命途多舛。
草编动物触手光滑,连根草刺都没有,可见编织它的主人,十分用心。
徐秀越看向狗子,问“狗子,你在镇上可有去处”
狗子闻言又露出讨好的职业笑容“狗子命贱,哪里都能住下。”
徐秀越点头道“要是没有去处, 你跟着我们怎样”
狗子垂立两侧的手掌猛的一攥。
“愿意狗子愿意”
徐秀越本还想说“如果他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到下个城镇放下他”,不成想狗子已经噗通跪地,高喊道
“谢仙姑, 仙姑大恩大德,狗子这辈子都会报答,以后狗子的命就不是狗子的, 是仙姑的, 仙姑让狗子往东,狗子绝不往西,得仙姑收留, 是狗子一辈子的福气”
一大串不要钱的吉祥话字挨着字地不断输出,徐秀越不得不打断道“好了好了,先上车。”
徐秀越一出声,狗子立刻住了口, 他眼睛在牛车和驴车上看了一圈,小跑着上了驴车外坐到何大郎边上,又朝驴车里的徐秀越道“狗子给仙姑赶车”
徐秀越笑笑,没再多说。
家里人仿佛已经习惯了徐秀越做主,没有人为狗子的到来说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有田氏,她看着狗子的眼神中透着股哀怨。
徐秀越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怨他们带上狗子,却不带她娘家人。
徐秀越也不跟她解释,一是她不确定田氏听不听得明白,二是有些人的怨,即使讲明了道理,情绪也不会变,只会找新的借口,继续怨你。
出了镇子,路变得荒凉起来。
两侧都是茂密杂乱的植被,有高高的大树,也有矮小的灌木丛。
他们走的这段算是官道,所以道路宽阔也还算平稳。
徐秀越的驴车上坐了家里的妇人跟孩子,四个男人轮换赶车,牛车上还坐了三丫狗蛋几个小的。
大人们或许还沉浸在离家的忧伤中,孩子们已经新奇地看着外面叽叽喳喳兴奋起来。
牛车走的不算快,徐秀越干脆将挡门的帘子掀上去,看着四周升腾气的浓郁血雾,算了下生路方向,选了向西偏南的路子。
徐秀越问了下何四郎,那边应该是荣昌城的方向,只是何四郎也仅仅看过粗略的大周舆图,并不知道具体有多远。
徐秀越想着他们如今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走出血气范围,至于荣昌城,晚些到达也无妨。
天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好在徐秀越他们预先将车棚做的伸出去一块,这样赶车的人也不会淋雨,至于牛和驴,何大郎只能给他们身上批了专门买的蓑衣。
走了一上午,他们还在官道上,再往前就是个岔路,只不过走这里,就进入了小道。
天还阴着,只不过雨暂时停了。
官道往西北,约莫是能通到京城的,然而乱世的京城并不安稳,于是徐秀越决定,在这里休息吃完饭继续往西南走。
火升的很快。
田氏到了午饭时候就恢复了往常,除了经常嫌弃地朝狗子翻白眼,其余时候也只是心情不佳。
狗子是个会看眼色的,下了车就忙着捡柴生火煮饭,一次也不去田氏跟前。
徐秀越他们出门前做了不少肉饼带着,所以也没蒸米,只是煮了两锅热水,一群人泡着饼子吃。
何春草跟大丫带着几个孩子在路边摘野花,等回来的时候,一个姑娘耳朵上别了一朵,就连狗蛋的头顶都插了一朵小黄花。
几个孩子没出过远门,家里的亲人又都在身旁,所以看起来无忧无虑,等吃完饭上了车,方才还兴奋不已的孩子们都开始犯困了。
在他们吃午饭的时候,上溪村西头,何村长架着家里的牛车,带着七八户上溪村的村民,开始出发。
待村长一行绕着镇子走到官道上时,五匹骏马从镇中急行而过,往上溪村去了,只不过他们到的时候,上溪村只剩半个村子了。
他们在村中打听何安卓何秀才的家,因着何四郎在外一直被称呼四郎,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说的是谁,还是有个留下的族老反应过来,母亲带着去安河城赶考的,不就是何四郎家
族老的视线扫过他们身后的骏马,又扫过他们手中的佩剑,就知道,能使唤的动这样人物的,必定是府城里的大老爷。
族老心底有些惴惴,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先问了句为什么找何家。
领头人不疑有他,只说自家老爷想请徐夫人去府城定居。
这一句,倒叫族老惊讶不已。
要说有钱人家看上了何家老娘,族老打死都不信,那么何家不过一个秀才,根本不值当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