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若你二人能入内阁做中书,甚至进军机处做章京,三年后春闱又能得中,那正好六七年后,枢臣易柄,二位便能得偿所愿,为朝廷参决大事了。难道这样的结果,不是二位一直的心愿吗里堂先生,只要您愿意留京参加落卷举人大挑,我一定保举先生,让先生在朝中一展才华,怎么样”
孙尔准听了英和之言,也向焦循点了点头。他自然清楚,英和所谓嘉庆“去旧用新”云云,其中“新人”虽是对自己二人相言,于英和自身,却是以新进宰辅自许。一旦庆桂和董诰退出军机处,依英和资历、人望,他入主军机处几乎便是定局,到时候英和再引荐自己二人,那日后焦循和自己的前途,定能一帆风顺,便是这时已经身为浙江巡抚的阮元,或许也要屈居二位“新人”之下了。
可这时焦循却道“恩师之言,学生清楚了。只是倘若平叔所言是实,那这内阁中书,学生看来,不做也罢。”
听了这话,英和与孙尔准也都是心中一惊。
“里堂兄,你你这是何意啊”孙尔准不由得问道。
“恩师,平叔,我入京至今,已有数月,其间官场之事,我所知不多,却也有所听闻,甚至我也曾见过一些”焦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有些按捺不住,沉默了半晌,却还是说了出来,道“今年元宵节,我曾路过内城一处宅邸,听旁人说,那里便是当朝首辅庆中堂之宅,当日我便见着一个三品按察使,带了一箱礼物,就在那庆中堂宅邸之前,等着里面贵人接见。后来我听旁人言及,那人仅这一次元宵节送礼,就有三百两之数那若是元宵节如此,端午、中秋、重阳又该如何,庆中堂生辰那日,他又要送多少我虽不曾仕进,却也清楚一个三品臬司官俸如何,想来仅凭他寻常俸禄,连礼都不够送的更何况,他还只是一省臬司,若是十八省臬司人人如此,这朝廷官场,还好得了吗”
“里堂先生,这你或许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英和见焦循对庆桂颇有不满,也只得打圆场道“其实那人送礼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庆中堂人和善了些,不愿对来访之人冷言相对。是以让他进了府内,可庆中堂并不想收他的礼物,听闻最后也是那人再三请求,庆中堂才松了口,最后也只收了百两礼金。而且他一个直省臬司,入朝不多,也未必每逢年节都会送礼啊”
“是啊,里堂兄,庆中堂风度我等是清楚的,即便是收礼,也不会全无节制。更何况朝廷之内,礼尚往来本也是人之常情,这却与那不法之徒贿赂上司,全然不同。你我遍读诸史,也未见哪一朝哪一代,连送礼都要入刑定罪的啊”孙尔准担心焦循不知官场习俗,也向焦循解释了一番。
“老师,学生原本也想着,或许他这一次送礼,乃是偶然。可学生也清楚,天下三四品官员为数不少,便是只有十之一二如此送礼,只怕他们借机聚敛的财货,就不在少数了平叔,你说礼尚往来乃是官场常情,可我看来,却又不同,今日他一个三品臬司,元宵节送礼便用了三百两银子,那明日其他臬司为了讨好中堂,又会如何只好将礼金加到四百、五百两,才能有望得中堂青睐那这些礼金,他们要如何出得,只好加倍向百姓身上摊派赋税了。若是此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下来,只怕川楚之祸,不日即将重现啊”焦循看来并不认同二人的劝解之言。
“先生或许对京中官场之事确是了解不多,但庆中堂董中堂为人如何,我还是清楚的。”英和道“这毫无节制的收受礼金之事,庆中堂是不会做的。更何况即便如此,不是还有董中堂吗董中堂为官数十年,家中连一亩田产都未增过,当年和珅当道之时,董中堂也是洁身自好,与王中堂一道力保朝纲不堕的啊难道你信不过庆中堂,还信不过董中堂吗”
“董中堂董中堂又如何呢”不想焦循似乎对此也有耳闻,续道“二月之时,我在一处茶馆便即听闻,有个吏部的六品主事,只为了见董中堂一面,仅仅给董中堂府上更夫送礼,就用了十二两银子,到了门房那里,加了一倍,到了董中堂家管家那里,又加一倍。他一个六品京官,依例每年俸禄不过一百二十两,只见董中堂这一次,便耗去了一大半年俸。就算董中堂只是与他有所交谈,并未收他一钱礼金,这一路下来,他所用银钱也不少了这只是一个在京城里多少人看都看不上的六品主事,那其他五品官呢四品官呢这是简单的一句不收礼,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这些人大半年俸都送了礼,那生计又该如何只好等着各省的冰敬炭敬,冰炭敬需求多了,各省又只好加派赋税。这样看来,这中堂大人收礼与否,又有何区别呢”
所谓“冰敬炭敬”是清代地方官员为照顾京中该省京官,每年所需要向京中支付的一笔补贴。即便是阮元在杭州不受外人送礼,亦无贪贿之事,念及浙江京官俸禄有限,也保留了一些“例敬”每年送入京中,虽与私利无关,但焦循亲见数年,自也有了不少了解。
英和见焦循对庆董两位中堂都有些不悦之情,担心他就此对仕途之事失望,也向他安慰道“其实先生这样想,也确是多虑了,无论庆中堂董中堂,还是我英和,当年都曾立誓不与和珅那般奸臣来往,我等清廉与否,先生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