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爹爹,我既然娶了彩儿,便也算半个江家人了,去看一看皇上,又有何妨呢。”
“你糊涂”阮承信竟已有几分怒气,道“你姓阮,不姓江去见了皇上,皇上怎么看你便是这江家子弟,若无才学,皇上一样看不起,你过去了,还不是觉得你只是个迎合上意的小人况且你现在什么身份府试过了,也只是童生你一个靠着妻子来江家吃饭的外姓童生,去了是想让皇上嘲笑你吗不许去”
眼看父亲突然严厉起来,阮元也是一愣,不敢多说。反倒杨吉看戏看出了乐子,轻轻哼道“想拍马屁,先被一脚踹回来了吧”
刘墉看阮承信态度似乎不对,也赶忙打圆场道“伯元且先不要生气,你爹爹说得也对,你若是才学不够,便是去了皇上面前,也讨不了好的。我父亲位列一品,我自幼便见过皇上,可皇上始终对我颇为冷淡。直到中了进士,才问起我学问之事。所以依我之见,若有缘分,你日后考了举人、进士,总会”可这时,刘墉似乎想起了一件很关键的事。突然改了话题,问道“伯元,令祖是何名讳”
“是上玉下堂。”阮元答道。如果对方实在不知自己家人名讳,以恭敬的语气提问,便不算冒犯,故而阮元也认真回答了刘墉。
谁知刘墉听了这个名字,竟一时陷入了沉思。
沉吟半晌,刘墉突然颇为郑重的对阮元道“伯元,你的才学我信得过,以后科举,我想是不在话下的。只是科举考下来,你也一定会考虑做官的事,只怕那时我说的太早了,可若真到了那一天,你要想仔细了。”
说完,刘墉拜别阮家父子,到别处去了。阮元看看父亲,心中也充满疑惑。为什么父亲连他去见一次乾隆都不愿意为什么刘墉突然要对自己说起做官的事
不一会儿,乾隆结束了前厅的诸多接见事务,在江春兄弟、和珅、王杰等人陪同下,一起来到后厅。此时江家子弟、其他迎驾盐商、扬州大小官员,也都渐渐到了后园。群臣士绅,一时齐齐下拜,山呼万岁,乾隆答了平身,也让大家前往就座。
眼看夕阳渐渐西落,江府一应彩灯火炬,早已备得周全,满汉菜肴,也一一献上。很快就连阮元三人所坐的偏席,也摆满了各种美酒佳肴。晚宴便即开始,厅上台下,一片和乐。
转眼酒过三巡,已是评弹助兴之时了。江春请了乾隆旨意,便告知台下众艺人先后登台表演。吴天绪不顾高龄,再次走上台前,说一段张翼德据水断桥,先做叱咤之状,眼见得观众已被吸引,便张口努目,以手作势,不出一声,台下自如雷霆宣于双耳。然后是顾进章上台,说一段靖难故事。如此演了数本名作,而最后压轴的大戏,乃是当时扬州最为风行一时的评话玉蜻蜓。
这玉蜻蜓所讲,乃是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富家公子名叫申贵升,虽已成婚,但品行不端,一日到了法华庵中,见尼姑王志贞美貌,竟与之通奸。事后王志贞生下一子,并由一户徐姓人家抚养。可孩子长大之后,申家却意外找到徐家,说孩子乃是本家出身,强要认领回去。最终眼见证据确凿,这孩子徐元宰终被领回,后来做了大官。
这故事兴于明朝苏州,一直以来,多有人认为这故事实有其人,文中的孩子徐元宰,便是明代万历朝首辅申时行。申时行家在苏州,申家耳听得这戏文颇有影射申时行之嫌,曾长期与官府争讼,要求禁演此剧。苏州人后来为了避嫌,也把申贵升改为金贵升。但故事之前便已传入扬州,扬州人大多不认识什么申首辅,更无任何忌讳之处,反而保留了原故事的申家。到了乾隆时期,艺人房山年擅讲评话,遂使这玉蜻蜓风靡一时。
玉蜻蜓原剧颇长,自然不能全部演出。这日也只好准备了其中一些精彩段落,江春坐在乾隆下首,自然免不了多解释几句,帮着乾隆理解剧情。
耳听得台上讲到那无良秀才申贵升进了法华庵,便要一睹庵中尼姑样貌。尼姑庵的住持说道“南京总管兰小青兰大人的夫人,是小庵的护法。”可申贵升却道“那兰小青原是我家的家生子,先父在时提拔这孩子,现为南京总管。那小狗才也是宝山的护法”
尼姑见状,无奈唱道“闻言尼姑把舌头伸,总管是申府一家生,我若怠慢申公子,拆毁庵堂住不成。”说着便不敢再拒绝申贵升,由他进了庵里。
乾隆听着,颇为不悦。他不知此剧由来,但多读明代史书,印象里明代并无家生子一飞冲天,做了一路总管的故事。元朝各地确有总管一职,可便是元代,这种人似也不多。然而入清之后,八旗中却常有出身家奴的武官,因战功卓著,得以历任高官的。便问江春道“广达啊,这评话说的是何时故事”
江春答道“臣也不甚清楚,据说是苏州传来。说的是前朝一位首辅的事吧”
乾隆沉吟道“前明若说姓申的首辅,当是申时行了。可前明那时,南京江宁府乃是陪都,哪里却有个姓兰的家生子,能做到南京总管的”
江春尚且未答,和珅早知上意,清楚乾隆想着这“家生子”可能涉及本朝,万一觉得影射本朝,只怕这玉蜻蜓用不着申家人来投诉,乾隆自己就给禁演了。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