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然睡醒之后眼睛肿了,她坐在炕上揉着脑袋缓神儿,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有一种不落地的感觉。
身旁妈妈睡过的地方的被褥已经叠的整齐,仿佛昨晚母亲并不曾在那里睡过一般。
白岁然手在被褥上面抚了抚,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用力甩了甩胳膊。
她从炕上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先下地洗漱好,又滴了眼药水,这才准备到厨房去帮忙。
厨房里粥已经熬的香郁浓稠,蔡玉芝正从笼屉里将两掺的馒头一个一个拣出来。
看见白岁然出了屋,赶紧招呼她摆桌子吃饭。
白岁然进了屋,看见姥爷正皱着眉头吃一把颜色各异的药。
她乖巧的走到白喜刚身边,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柔声柔气的问道:“姥爷,苦不苦呀?”
白喜刚用水送下口中的药,慈爱的笑笑,又抬手摸了摸白岁然的脑袋:“不苦,这药啊外面是甜的,像咱们然然似的,贼甜!来然然,姥爷给你扎辫子!”
可能是能吃饱饭的缘故,白岁然的头发长得也很快。
从老徐家离开到如今,她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膀。
白岁然笑嘻嘻的爬上了炕,从衣服兜里掏出彩线缠的小皮筋儿递给白喜刚,然后背对着对方乖巧的盘腿坐在炕上。
白喜刚转身弯腰,从靠着炕的桌子抽屉里摸出一把油光铮亮的老木梳子,动作轻柔的给白岁然睡得炸了毛的头发梳顺。
白岁然的头发又软又细,睡一觉就容易打结。
但白喜刚下手很轻,慢慢一点一点的将小外孙女的头发梳理开,然后用嘴咬着小皮筋儿,给白岁然编了两个小麻花辫。
虽然手法生疏,编出来的辫子也有些潦草,但是白岁然还是觉得十分幸福。
蔡玉芝端着装馒头的盆推门进来,看见自己老伴儿给白岁然扎的两条高矮不一的小麻花辫儿,没忍住就笑了出来:“你瞅瞅你给然然扎的辫子,一边高一边低,赶紧给她拆了,我来给她梳吧。”
白喜刚一囧,身子往后仰了仰,仔细的端量了一下小外孙女的脑袋,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是白岁然,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边笑边躲:“就这样挺好的,姥爷给我扎的这个辫子有个性,我就这么扎着。”
蔡玉芝拿她没办法,只得放下手里的馒头盆,伸手将白岁然拉到自己旁边,又拿了两根小皮筋,把那两条细细的麻花辫盘到底,用皮筋扎起来,变成了两个小圆揪揪。
“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得去上学呢!老头子你也快吃,今天还得去市里打针。”
这是又到了化疗的日子了。
白岁然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姥爷已经化疗完四次,这是第五次了。
二十一天一次,每次化疗,姥爷回来都要难受的几天吃不下饭。
“今天市里好像有集,我看看能不能抓两只鸡崽子回来养。”
自从生病开始,在家里什么活蔡玉芝都不让白喜刚干。
弄的白喜刚每天都觉得在磨日子。
他本来也是个闲不住的性格,上一次听孩子们提议整点禽畜养,他就放在了心上。
蔡玉芝知道自己老伴儿是个啥样的人,听对方这么说,也不好多加阻拦,想了想说道:“那我今天就陪你一起去吧,正好一起去逛逛。”
白岁然乐滋滋的溜到外屋地,给自己姥姥姥爷留出点空间来。
她在内心里十分羡慕自己姥姥姥爷的感情。
老两口风风雨雨四十多年,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虽然在子女的教育上有些缺失,但不可否认,老两口这一辈子也算是幸福美满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抓了个馒头推开外屋地的门,打算喂喂旺财。
门一打开,就看见旺财坐在院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方向。
“旺财?”
白岁然疑惑出声。
就见旺财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朝着院门的方向前爪原地踏了两下,嘴里发出十分轻微的“啊呜”声。
白岁然一愣,拿着馒头走到院门口,拉开门闩开门一看,就见贺铠正倚在他家院子外墙上,那样子明显是听见动静刚从墙上起来站直身体。
“你咋在外面站着啊?”
白岁然纳闷。
这家伙平时都来这么早的吗?
贺铠瞅着扎了两个小揪揪,脸还红扑扑的白岁然,话一下就卡在了喉咙里,咕噜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愣着干啥,进来,你吃饭了吗?我姥整的两掺的馒头,一起吃点。”
白岁然侧过身子,给贺铠让出路。
可对方却站在原地,脚尖轻轻蹭着地,满脸的窘迫。
“进来啊,咋的啊,怕旺财咬你啊?”
被冤枉的旺财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站起身走到贺铠身边,张开大嘴一口就咬住了贺铠的衣袖,使劲往院子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