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卫老被推出手术室,季安平被方有义和一名护士搀扶着,两腿发软,整个人像从水里刚被捞出来似的,全身都湿透了。
他的脸色发白,眼中的惊骇还没散尽。
对着守在手术室门口的,闻讯赶来的各级领导,他强撑着点了点头,声音略微有些不稳:“手术很成功,大家放心吧。”
领导们如释重负,纷纷对季安平表示感激。
季安平眼神复杂,心中隐隐有些犯哽。
大家只以为他一场手术做了五个小时太累了,就赶紧放他去休息了。
季安平看了看郝甜,招手让她过去,“注意观卫老情况,定时测量体温、脉搏、呼吸、血压、观察神志、面色、四肢末梢温度,有无烦躁不安、呼吸困难、发绀,血压下降、颈胸部有无皮下气肿,气管移位等情况,作好检查及记录,发现异常,及时报告给我处理。”
郝甜表现得落落大方。
各位领导也都点了点头。
郝甜知道这并不是跟人寒暄的时候,她越表现得专业,别人才会越看重她。
季安平回到自己的临时休息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就地一坐,背靠着墙壁,看着黑乎乎的房间发呆。
怎么会没有……
这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他差一点就握不住手术刀了,若非强大的意志力和专业素养让他神智回笼,强行撑着缝合完毕,他今天一定成为了大笑料。
卫老这场手术差点因为他的诊断变成一场大型的医疗事故。
白天被吵了一天,午觉也没睡,好不容易扛到了晚上九点,那些附近喜欢接力高歌的病友终于放过她了,林西西倒头就睡。
晚上十点的时候,肚子有点饿,她摸了摸床头的柜子,摸着一个玻璃罐,拧开就往嘴埋在喂,空腹把做药丸剩下的蜂蜜给喝了,一个半小时后,一阵澎湃的屎意把她冲醒了。
她用力夹紧屁屁,火速爬上轮椅,摇着手把跟点烧燃了屁股的火箭一样往走道尽头冲。
医护正抬着担架把卫老往原来的病房送,正好走到三楼楼梯处。
郝甜一抬眼就看到了林西西,立刻往后一藏,借着前面那人的身影把自己脸挡住了。
林西西只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轮椅就过去了。
匆忙之中,她只来得看到是一群白大褂,抬着卫老,应该是去照过X光了。冲进厕所,一手撑墙,一脚站地,金鸡独立进入蹲位艰难蹲好之后,她的眉头突然一皱。
那群人中,咋有个穿皮鞋的啊,皮鞋上还好像不太干净,半黄不白的,瞧着有些邋遢。
麻蛋,幸好只是去照个X光,要是开刀动手术,这穿脏皮鞋的跑进去了,病人非感染死不可!
噗……
砰……
犹如大江决堤,一泄千里,黄汤浩荡,臭气薰天。
几分钟后,林西西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啊了一声,爽歪歪地爬回轮椅上,摇着手把去公共洗衣池水龙头那边仔仔细细的洗手。
旁边来了个人,站在旁边看着她洗手掌,掌心相对,手指并拢相互揉搓,又洗背侧指缝,手心对手背沿指缝相互揉搓,双手交换进行。
法完背侧,又洗洗掌侧指缝,掌心相对,双手交叉沿指缝相互揉搓。
那人嘿嘿两声,像是遇上了同道中人,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悄声问林西西:“你是不是也窝屎忘带草纸了?”
林西西鼻端敏感地闻到啥味儿,又听他这么一说,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脱口问:“窝屎不带纸用什么擦?用手啊?”
那人又嘿嘿笑了两下,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的样,“大哥不说二哥,尽都差球不多,你不也用手擦的么,不然干啥洗得这么仔细,皮都快洗脱了的架势?”
林西西看着他刚刚拍过自己肩膀的手,眉毛一挑,眼一竖,呲出两个小虎牙,恨不得跳上去咬他两口。
“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用你拍我这只手抹的屁股?”
那人摇头。
林西西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他道:“你咋那么傻?一只手抹不干净的,当然要两只手轮流抹才擦得干净啊!”
我日你仙人板板!
林西西摇着轮椅手把猛退两步,严阵以待地盯着那个瘦高瘦高,身上穿着一件反皮,反皮袄……?!
WTF!
这可是大夏天,他还穿反皮袄……
脸黑得像煤球,还脱了一大块皮,不知道去哪儿晒垮了皮,乍一看,像个非洲国际友人。
再仔细一看,五官又不像,衣服和脖子交界处肤色又不一致。
“你,你离我远点,你,你洗没洗手?”林西西看那人又要走过来,连忙吼他。
“老乡,老乡,莫怕嘛,我又不抢你,我洗了手的,你看,没沾粑粑,就是没洗得像你那么细致。嘿,老乡,你买不买虫草,看你投缘,便宜点卖给你?”那人伸手要往怀里抓。
“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