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宁回过神来,对上序哥儿圆润的小脸,再一看周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翠竹斋附近。
面对序哥儿欣喜期待的眼神,她只好点头,“是,序哥儿今天的功课写完了吗?”
“嗯。”序哥儿点头,“明天是祖母的寿辰,所以先生留的作业不多,我早就写完了。”
他走过来,试探着拉了拉姜穗宁的衣角,带着期盼又忐忑的语气开口:“母亲,要进来看看我的功课吗?先生都夸我最近有进步呢。”
姜穗宁平时一直刻意拘着自己不往翠竹斋这边来,一应事宜都交给青鸾,只要保证府里不短了序哥儿的用度就行。
但她还是小瞧了人的记忆力,棠华苑到翠竹斋这条路,她上辈子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今天不过是走了一会儿神,就不知不觉过来了。
姜穗宁没点头也没摇头,序哥儿就以为她答应了,拉着姜穗宁往屋里走,经过丫鬟时还很高兴地说:“母亲来看我了,你快去端盘点心来,茶也换一壶新的。”
小孩子真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
先生把他教得很好,说话条理清晰,礼数周到。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日后那个探花郎俊逸翩然的模样。
她被序哥儿拉到窗边的小榻坐下,又献宝似的拿来一打写过的大字。
他眼睛亮晶晶的,“伺候我的姐姐们都说,母亲管家可厉害了,没有您算不明白的账,有时候您连算盘都不用,看一眼就能报出数字,这是真的吗?”
姜穗宁看着宣纸上稚嫩的描红,冲他轻轻笑了下,“这没什么,等你长大了也能学会。”
“可是我还要好久才能长大呢。”
序哥儿咬着嘴唇,似是很为难地开口:“母亲,他们都说我不是你生的孩子,所以你不喜欢我,也从来不管我……是真的吗?”
姜穗宁一时语塞,没有开口。
序哥儿等了一会儿,眼底泛起泪花,带了几分赌气的道:“可是我上次吃错东西生了病,您还一直陪着我,哄我睡觉呢。您没有不喜欢我对不对?”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哪有不渴望母亲关爱的呢。
从前还有姑姑能经常陪着他,可是姑姑犯了错,被祖母关起来了,父亲每天早出晚归,母亲要管家,陪着他的只有丫鬟和先生。
序哥儿好不容易才盼到姜穗宁又来一次,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眼泪快要掉出来了,小男孩倔强地抬手一抹,“母亲,我的亲娘已经死了,我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孝顺您的。”
姜穗宁摸摸他的头,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好啊,那你好好念书,母亲等着你考状元。”
序哥儿破涕为笑,“嗯!”
这一晚姜穗宁在翠竹斋停留了很久,序哥儿兴奋极了,滔滔不绝地给她讲着自己念书的事,先生夸他了,先生骂他了,他又新学会了一首诗……
直到丫鬟几次暗示序哥儿该就寝了,他也不肯听,还假装发脾气把人轰出去。
“序哥儿听话,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姜穗宁哄着他上了床,给他掖好被子,面对序哥儿不舍的眼神,她只好道:“母亲等你睡着了再走。”
序哥儿乖乖地躺好,烛光摇晃,映出姜穗宁明艳如画的容颜,他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说:“母亲您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姜穗宁被他逗笑了,刮了下他的鼻尖,“快睡吧。”
序哥儿这才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时不时还会睁开偷瞄,生怕姜穗宁走了。
姜穗宁履行了诺言,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直到序哥儿彻底睡熟了,才起身慢慢离开。
回棠华苑的路上,她抬起头望着夜空。
今晚没有月亮,乌云沉沉,只有几颗星星孤零零地挂在远方。
姜穗宁脑中恍惚地闪过很多画面,有她抱着序哥儿,给他念书,手把手教他写字的画面;有他贪玩爬树摔破了膝盖,哭哭啼啼喊着母亲我疼的画面;有他长成小小少年后,面对自己总是恭敬疏离的画面;还有临终时他指责自己严苛冷酷,转头对韩凌雪说,要为她挣诰命的画面……
她自嘲地笑了两声。
前世她对序哥儿视若亲生,宽严相济,殚精竭虑,手把手教出了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换来的却是他对自己无尽的怨恨和控诉。
这一世她想开了,她撒手不管了,结果序哥儿反而比前世更自立自强,对她更仰慕依恋了。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是因为韩凌雪被禁足在明月阁太久,没有机会见到序哥儿,也就没办法教坏他了吗?
姜穗宁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提醒她别重蹈覆辙,像上辈子那样养出一条白眼狼;
一个反驳说序哥儿很乖,只要把他和韩凌雪隔开,他就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一个又骂她不长记性,忘了序哥儿是韩凌雪和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