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客的话让莳萝浑身发冷。
贝姬还活着, 但也仅仅是活的,托尔客可以感觉到主人正变得越来越虚弱,这也间接影响到使魔的力量, 所以托尔客才会像晒干的蚯蚓一样被玛丽姑母捉住, 情况还会变得更差。
比如现在莳萝要托尔客交代详细的事发经过,牠已经支支吾吾说不清话了, 显然离变成普通的蛇已经不远了。
果然那些绿仙女不可信任。月桂坚持初衷。
它说得不无道理,莳萝亲眼看到海莲娜是怎么被对待, 如今的绿仙女对月女巫充满忌惮;她们之中甚至出现崇拜魔女的叛徒, 现在虚弱的托尔客莫名出现在绿仙女的集会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绿仙女, 但同时莳萝也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的有“魔女”从中挑拨,试图让女巫盟友间的信任分崩离析。
可惜现在不是满月, 我的鳞粉不够充分, 不然随便捉一个绿仙女,逼她说出实话。
莳萝注意到月精灵透白的翅膀似乎正变得逐渐黯淡, 就如同稀薄的月光。
天空的乌云吹起浓雾, 浅浅一泓的月光立刻就变得混浊不堪,莳萝彷佛已经看到几天之后,月亮消失, 无光之夜降临。一旦失去月光的引导, 月女巫们的法力就开始如散乱的萤虫,从内到外全面失控。
原来不只是海莲娜,还有贝姬残缺的月环被乌云缠绕, 莳萝心底好奇是不是还有更多虚弱的月女巫被所谓的魔女欺骗,不小心步入陷阱。
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个吗
莳萝忍不住向月女神祈祷,请她赐予自己分辨是非的慧光。少女往后仰躺在柔软的大床, 掂量着手上的铜币。
她应该信任玛丽姑母还是维拉妮卡又或者两个都不能信到底欺骗的魔女藏身在哪里
窗外没有月光,就像落空的希望,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果没有人能够依靠,她就只能
莳萝缓缓吐一口气,从床上起身,换上银袍。
在月桂疑惑的眼神下,她轻声呢喃,似乎是希望微风能吹散她的决心。
“如果没有人可以信任,那就不要找人。”
邻近午夜,整座城市已经陷入寂静的美梦,但有些东西只在午夜活动,堡垒间悬荡一些细微的骚动,也许是老鼠在壁管中窃窃私语,又或是猫在缝隙间灵巧地穿梭,其中似乎还有一声近似狗哭的喧嚣,还是狼
莳萝不断为每个声音寻找合理的出处,包括幽荡在回廊的脚步声,是她自己。
没有人可以信任,所以就要来找鬼吗月桂跟在自家女巫身后默默吐槽,
莳萝站在空无一人的走道入口,不用月桂提醒,她再一次自我怀疑,究竟她的脑袋是吹了什么风,才会想大半夜来拜访一条挂满死人画像的走廊
说是死人其实很不敬,这条拱廊环绕城堡四翼,墙壁上挂满绯壁堡历代伯爵、夫人和骑士的肖像画,方便宾客一进入城堡,就能好生瞻仰一番霍尔卓格在历史上留下的荣耀和辉煌。
花饰窗格投下华丽沉默的阴影,拱廊空无一人,却又充满着人,四周的墙壁披满各种精致织纹的挂毯和铜框、木框的画像,上面无一例外画的都是浓眉大眼的人脸,每一张都是逝去亲人的脸庞。
镀金镶银的壁龛维持着忽明忽暗的灯火,红木和白石交错的系梁与尖肋骨拱撑起它的辉煌,但在莳萝眼底,晦暗的光影在栱柱间的罅隙中阴魂不散,就彷佛是半剖血肉和白骨的死人肋架,就连落下的尘埃也凝重如墨,冰冷如雪。
没有月光看顾,此时的莳萝感觉自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直面着自己最大的噩梦。
遗像只是一种保存记忆的伎俩,一种灵魂的仿劣品。安柏曾经那么说过。
女巫嫌少留下画像,她们认为那是脆弱之人束缚悲伤的手段,女巫生前在人间修行,死后便是功成身退回到女神身边,享受永远的青春和快乐。她们应该要为同胞高兴,而不是对着虚假的身影流泪。
莳萝抱紧怀中的白鹅,温热的羽绒隔绝任何一丝可能的寒风,填塞她心中被恐惧侵蚀的漏洞。
芜菁依然无所畏惧,就算真的冒出什么,牠也会抬起绒毛的胸膛英勇迎敌。牠一直相信自己的翅膀和鸟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武器之一,没错,就是那么充满自信。
莳萝被牠的乐观逗乐了,眼底的回廊似乎也不再那么鬼影幢幢。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安柏的脸,维拉妮卡的发色,贝姬的拥抱、海莲娜的眼泪、还有穆夏
没错,她只是和他先祖打声招呼,顺便问问这些在萨夏流荡百年的亡魂们有什么内幕消息,会不会刚好看到罪魁祸首的真面目之类。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还可以藉此搞清楚小狼的身世之谜。
摒弃各种恐惧的想象,莳萝告诉自己就当是在看历史课本一样,她抱着敬畏的心情,僵着双脚一步步踏入回廊,强迫自己的眼睛一张张扫过那些画像。
回廊安静得诡异,唯有画像的轮廓在跳动的灯火下越发栩栩如生,莳萝既不希望他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