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不是没看过树屋, 月光森林就有不少架在树上的小屋供女巫行猎的休憩,但她从来没看过有人能做到字面上的意思, 真的住到树里面
只能说不愧是绿仙女吗古木看着高不可攀, 但内部已经被女巫凿成一座温暖舒适的圆形小厅,厚实的树墙挖有壁龛来放置熏火盆;地上只摆了两张藤编的软垫,剩下的空间都是随地摆放的瓶罐器具, 可以看出主人平日悠哉随意的生活。
“很可爱的地方。”莳萝不由得赞叹。
女巫耸耸肩,不以为意“这其实是一个死去的梣树精灵, 它想要火葬, 但我觉得把尸体烧掉太可惜了, 便拿来做避暑小屋了。”
莳萝乖乖闭上嘴, 她很确定对方的确是一个恶名昭彰的黑女巫, 话说她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感觉待在糖果屋还比较好吧
没注意到女孩复杂的表情, 就算看到了大概也不会多在意, 没什么良心的黑女巫扫了一圈凌乱的地面,有些苦恼道“要我想想喝点什么。”
莳萝下意识道“不、不用麻烦了。”
“阿不,我不是在问妳,我只是在想要什么饮料才能配妳的饭后甜点,其实黑梅不是我的最爱, 但都随便啦,那就香料热酒吧”
莳萝有点想打人了。
女巫手势轻巧,几个精巧的玻璃杯和瓷罐像长了脚,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各自混合调配, 最后通通落入她手中。她将酒壶放在熏火盆上煮,又往里头丢了不知道什么香料,光影交错的火舌在木壁上腾起更加细腻明艳的纹路。
站在原地的莳萝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她还是放下橱柜,选择在其中一块草垫坐下,不想芜菁很自然地就占据另一块软垫,牠很快就将羽毛理得蓬松柔亮。不大的小厅内充满荳蔻、栀子、月桂、柠檬香蜂草等萦绕人心的香料,墙上自然形成的木纹在烛光照映中栩栩如生,整间树屋闻起来就像一片蓊郁丰满的森林。
这里的气味、东西、哪怕是眼前这个黑女巫尽管莳萝不太想承认,但她的确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哪怕她努力想提高警戒,但身体就像泡在熏香的温泉,每一寸肌肉都在被无形的热量按摩放松。
女巫递来加了香料的热酒,莳萝感激地接下,没什么比这个更能驱散浓雾的寒气,里面熬了柳橙片、肉桂和丁香,也许又加了一大匙蜂蜜,杯缘还插了几片带红皮的苹果片,这令少女会心一笑。
“就是要这样配。”女巫满意地用勺子挖了一口坚果泥,伴着热酒一口口品尝。
莳萝没有立刻喝,她对蚯蚓泥饼的事还余悸犹存着,犹豫下,还是小心翼翼开口“抱歉打扰妳了。”
“其实也还好,我把妳和其他烦人的苍蝇搞混了,恰好我还不小心摔碎早餐的鸟蛋,该死的,我饿了一整个早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坚果泥。
莳萝能理解,肚子饿的女人脾气不好,肚子饿的女巫可以毁灭一整座村镇。
她想到那片看不清尽头的迷雾,这是不是也代表对方的魔法强大到足以笼罩整座森林那这样的话,自己能活着到达这里还真是一个奇迹呢,又是一次数不清的险境求生。
“我已经请她们回去了,她们应该不会再来打扰妳了。”
女巫不经意看她一眼,轻描淡写“是阿,不愧是我乐于助人的好朋友。”
莳萝脸红了,整片森林都在这位女巫的控制下,自己吹牛皮当然也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少女眨眨眼,一脸无辜“我是来自米勒谷的月女巫,妳可以叫我莳萝,那我该怎么称呼我的好朋友”
“小鬼灵精,”女巫被她逗笑了“我有很多名字,在这里妳就称呼我伊拿吧。”
伊拿莳萝反复咀嚼了几次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对方果然是某个名声在外的大女巫吧她努力回想,记忆却像蒙了一层纱,怎么样都揭不开原貌。
伊拿似乎离不开熏火盆的温暖,火光在她的睫毛上跳动,她的脸廓、鼻尖的绒毛、还有鲜红的发梢都镀染在璀璨的铜金色之中。红发女巫两手捧着香料热酒,碧眸半睁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餍足的猫。
莳萝想到了安柏,同样的傲慢、同样的坏脾气、同样的强大,若要说有不同,安柏就像宁静安逸的月光,而伊拿则像草原上源源不绝的生命野火。
心头彷佛被一根细弦勒紧,莳萝试探道“伊拿,妳说的狼咬是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
女人用下巴指了指她的手臂,莳萝立刻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她想到那块突然消失的刺青,下意识扯开衣袖,
大片洁白的皮肤露了出来,曾经玫瑰攀附缠绕的地方就像复原的烧伤,只留下一片浅不可见的淡绯色,莳萝还得要仔细检查,才看得到其中那一块小得可怜的旧疤。
莳萝已经很久没看过它了,每当她看到刺青,就会想起安柏,但当刺青消失,她才发现藏在玫瑰荆棘下的东西原来那么小
手指抚摸着那块伤疤,两颗小小的点,两颗的犬牙距离,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