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恪本在观察下方,不想那猛虎竟直往山坡上冲来。
护卫大惊失色“殿下快走”
景恪当即翻身上马,身子未曾痊愈,一时动作慢了些。
须臾之间,那猛虎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双目殷红,形状可怖,将一人一马拍翻在地。
景恪滚落在地,转过身来,瞳孔一缩,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在自己面前张开
山坡之下,地上一片狼藉,犹如匪兵过境。
祁宴收起带血的长剑,环视一圈,若没记错,当时这里应当有三只老虎。
前方有一团血迹,祁宴走过去蹲下检查,这时侍卫来报。
“少将军,不好,卫大小姐不见了。”
祁宴道“即刻分开搜去搜。”
“是”
眼前的土地上,马蹄足印往前延伸,还混着虎爪血印,祁宴握紧身侧长剑,顺着血迹往前奔去。
林间最后一抹光亮也渐渐暗了下去。
祁宴眉心蹙起,待夜幕彻底降临,搜查便更困难了。
入了夜,凄冷的森林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山林深处,一处偏僻的山洞,卫蓁正躲在那里。马儿被紧随不舍的猛虎叼去,身上弓箭也用光,此刻已是精疲力尽。
卫蓁在南地学过策马射箭,却如何也不能抵御一只老虎,几乎是一路死里逃生。
眼下身边唯一能用来防身的武器,便只有手边这一把匕首。
却偏偏,外头下起了大雨。卫蓁坐在黑暗中,听着洞口雨水哗啦落下,潮湿的冷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偶尔一声野兽长鸣响起,都让卫蓁的神经犹如琴弦般紧绷。
雨越下越大,湍急如流,而在这样的声音中,她辨出一道细微不同的动静。
是动物的脚步声。
卫蓁警觉地握紧手中的匕首。当那脚步声停在洞口外,她猛地起身,将匕首往外用力刺去,却被一把用力握住。
一道清磁般的声音随之响起“是我。”
卫蓁诧异“少将军”
“噗”轻微的一声,火折子亮起,照亮了山洞口,也映亮了来人的面容。
“循着血腥气在附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他目光在卫蓁身上扫了一遍,声音透着雨夜的微凉,“还能走路吗”
卫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点了点头。
祁宴让她跟在身后,二人一同出山洞。
雨水哗啦啦浇灭了火折子,黑暗中,只能借微弱的夜色辨别方向。
走了几步,卫蓁被绊了一下,祁宴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如是又走了一会,卫蓁几度被绊倒。
“少将军,我有点看不清。”她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声音轻轻的。
祁宴低下头,看少女全身衣裙湿透,面上沾着树叶血痕,玉雪一般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只唇瓣依旧红艳,犹如那诗文中山里的艳鬼一般。
而那双素来明亮的眸子,此刻失去了光泽,也变得黯淡无光。
祁宴隐隐发觉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我自小便有的毛病,一入夜便难以视物,此刻眼前一团漆黑,只能靠表哥带路,方才种种实在不是有意为之。”
或是因为心有愧疚,称呼都改成了表哥,声音柔柔的。
祁宴本想带她此刻下山,然而雨下得愈发大,夜间行路困难,山林中极其容易迷路,她又不能夜间视物
“我们先回山洞,等雨势小一点再走。”祁宴道。
卫蓁点头说好。
祁宴在前头带路,身后人摸索着前进,不经意间,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臂膀微微一僵,偏过脸来,看到少女目光渺渺,眼中虚无。
祁宴轻叹一声,道“路在这边。”
纤长的十指交握,掌心与掌心相贴,雨水顺着细缝滑下。
身后人走得缓慢,时而撞到他身上,他能感觉到掌心之中她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想要抽出,却又没有动作。
一个掌心温热,一个肌肤冰凉,相触如同雪片触于火。
雨水落在草叶上,发出沙沙声,少女的心乱成一片,跌跌撞撞间,只能依靠身前人。
回到山洞,卫蓁将手从他指间滑离。
祁宴让她在这里等着,不多时,他牵来自己的马,怀里还抱着几根尚未湿透的干柴。
篝火支起来的时候,卫蓁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看清楚了对面坐在石上的少年。
“好点了吗”祁宴问道。
卫蓁点点头,垂在袖摆上的手不自在地收紧。
已经是第二次了,叫他看到自己这副浑身湿透的样子。
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身都是水,鸦发上水雾潮湿,有一绺碎发从玉冠滑落下来,轻贴清瘦的面颊。
洞中气氛微妙,有些事心照不宣。比如此刻,他与她不约而同没有看对方,只盯着面前那小小的一团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