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隐隐明亮了起来, 月色微隐,黎明的地平线上,透出一层宛若糕点上撒下的金箔的微光。
小何的手臂已经包扎好, 衣袖空荡荡的,虽止住了血,但情况并不好, 夜里还发了低烧。
苏秉辰捂住腹部站起来, 身形不明显地晃了晃, 过去给他换药。
昨夜生死之际发生的一切如幻梦般,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小何不再是小何。
但那种错觉在解决敌人后, 很快消失。
他们处理了尸体, 拿走了她身上所有法宝和丹药。
支撑不住的小何昏了过去。
万幸, 敌人身上有不少好伤药, 更幸,他曾经顶着烛火干哑着嗓子, 一遍遍背过这些天书般的药理,如今虽磕磕绊绊的,却也能进行简单的处理。
清理完伤口,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不住喘息。
鲜血顺着腰部洇湿出来, 可相较死亡, 疼痛在此刻已经无足轻重。
从前总听人说修士间斗争残酷,可他每每很难产生实感。
如今才知道, 残酷二字,从来不是纸上或嘴里的一个形容词。
得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轻飘飘的两个字, 背后是鲜血浸染山河压顶般的沉重烙印。
是侥幸活下来的人,屈辱憋闷,恐慌,庆幸,被打碎的自尊和傲骨,乃至无边仇恨与怒火,负面情绪的集合。
是,前所未有,让他想改变的东西。
他扶着树,一点点站了起来,将尸体毁尸灭迹,又将地面痕迹清扫干净,然后用藤条编了几根简易的绳子,把小何绑在背上,防止他滑下来。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
说白了,那几人之所以敢乱来,一方面是背后有人。另一方面,无外乎秘境太大,外边的长老们很难顾及到所有人。
他们动静看似大,实则外边的人什么也不知道。
加上秘境环境复杂,危险太多,死那么几个人,实在不足为奇。
所以他们昨晚第一步就错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设法找到其他考核弟子,借水晶球。
或者前往鎏金崖,那里有商会的人看守,他们肯定能联络到外界。
得先联系上考核长老,才能去找傅长宁,不然只会是添乱。
他冷静地想,同时将心头那点隐忧深深压下,拒绝自己去想最坏的可能。
地上的战斗痕迹是他唯一的线索。
可惜考核进行到第四天,原先的痕迹大多已被后来者破坏,只能凭借直觉选择方向。
万幸,他运气不坏,往一个方向走了几里后,远远的,看见前方竹林里有人。
这个点还在竹林里,无外乎是月竹草任务还没做完的。他心里有了数,做好拿出月竹草交换的准备。
突然,他趔趄了下。
身后小何因为有藤条绑着,没有掉下来,可身体也已经半倾到了地面。
他将人扶稳,余光里,看到了三双成年男子的鞋。
看到为首老人怀里的小男孩后,苏秉辰一颗心直往下坠。不只是因为来者不善,更因为,这个小孩本应该在傅长宁那里。
周靖尧过来了,那傅长宁呢
腰部似乎痛得更厉害了,钻心彻骨的疼。
老人旁边的是之前那个笑面虎风长老,可他此刻并未投来目光,而是耷眉顺眼,注视着看着鞋面。
老者的声音沉如钟鼓,霸道而令人窒息的灵压铺天盖地而来,压得苏秉辰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就是伤了本座孙儿那小子”
苏秉辰想笑,但灵压太强,他嘴角刚咧开,就感受到了腹部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血腥气顺着风蔓延开来,风长老低着头,小心翼翼道“真人,这里边会不会有误会这只是个凡人弟子啊。”
九婴真人阴冷地扫了他一眼,风长老顿时不说话了。得罪一个金丹真人对他没好处,刚那句话,已经是把良心称了又称,方才逼出来的。
苏秉辰感念他的出头,可他更知道,自己和小何已经危在旦夕。
还有傅长宁
他抬头,眼眶干涩通红。
九婴真人睇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懒得多交代,只道“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说这话时,他放开了苏秉辰身上的灵压,苏秉辰终于能张开口了。
他嘴唇紊动了下。
没声音。
九婴真人皱了下眉“你说什么”
苏秉辰擦掉口角的血,刚一张嘴,血又流了下来。他捂住,抬高音量。
尖锐的具有攻击性的冷笑从他眉梢眼角溢出来。
“我说,我草你十八辈祖宗。”
还忍个屁,反正他们都要死了
九婴真人勃然色变,拂袖“找死”
苏秉辰被他一击掀开四五丈远,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口血终于喷了出来,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
通红而滚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