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黎昕的母亲对夏鸢蝶难免是有些怨言的。
好在夏鸢蝶从游怀瑾那里借的那笔钱,填平了当时住ICU的黎昕的医药费和后续的康复费用,总算是解了他们经济上的燃眉之急,让这最支离破碎的一家人捱过了那场突来的暴风骤雨。
也是因此,夏鸢蝶这些年一直对游怀瑾抱有感激。
——尽管现在想想,那笔钱该算是她向游烈“借”的。
她最不愿见,但他终究还是替她背负了对游怀瑾的亏欠,连带情分一起还了很多年。
以至于游烈原本最不想的事就是成年后和游怀瑾再有任何交集,但父子两人至今的关系却不比当年更僵持。
不难想通,根结也是要落在这件事上的。
夏鸢蝶从游怀瑾那里听过始末后,一次都没在游烈面前提起。
她想大少爷那样骄傲的性子,一定不愿她知道,说不定还会多想,觉着她是在还他的恩情才肯留在他身边的。
“小蝶,来,吃点水果。”
黎昕母亲从厨房端出来果盘,夏鸢蝶飘远的思绪也被拽了回来。
她连忙从沙发上起身,接过去,放到面前茶几上:“阿姨您别忙了,快坐会儿吧。”
“哎呀,我哪有什么忙的,都快退休了,又不像你们在外边打拼的年轻人,”黎昕母亲,廖霞姝带着和善笑意坐了下来,“跟阿姨讲讲,你这一年在北城,是不是又忙得不行,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
夏鸢蝶温声和廖霞姝讲起这一年里值几句笑言的事。
和归乡访亲的年轻人一样,她也是报喜不报忧的类型。此外,中间迟疑了下,夏鸢蝶还是将与游烈相关的部分也略去了。
廖霞姝是个明事理也心软的女人,从那件惨案发生后的第一年开始,她对夏鸢蝶的情绪态度就在慢慢转变了,这其中自然也有夏鸢蝶恳切,令她软化和硬不下心的种种举止。
这几年,她们像一家人似的相处下来,廖霞姝俨然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半个女儿,时常关怀相问,但除了年节贺礼,又怎么都不肯再收夏鸢蝶一分钱了。
不过这次,夏鸢蝶聊过今年的事后,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只红包。
廖霞姝当场就沉下笑色:“小蝶,我上回就说过,你要是当阿姨跟你亲近是为了钱,那阿姨以后可就不让你再进门了。”
“阿姨,您误会了,”夏鸢蝶淡淡笑了下,“这钱是给黎昕的呀,他都上大学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该表示一下的。”
廖霞姝一顿,还想推拒。
夏鸢蝶眨了下眼,放轻声:“我本来是打算年中他去北城那时候给他的,但想了想,又怕男孩子胡闹,所以还是给您放心点。就放在您这儿,然后您每个月多给他添一点零花钱?”
廖霞姝默然片刻,终于还是拗不过夏鸢蝶,将红包接了过去。
两人又闲聊几句,忽然就听楼道跑上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廖霞姝微微回头,笑道:“应该是黎昕回来了。”
“啊?他不是跟同学出去打球了吗?”夏鸢蝶一怔,略有些绷紧肩背。她想这要怪游烈,弄得她现在面对黎昕都有点自在不起来,只怕小孩心思重,想方设法地要疏远着些。
“我给他发了信息,他一听说你回来了,立刻就往回赶。”
压着廖霞姝带笑的声音,防盗门已经被钥匙打开,穿着长羽绒服的高个少年眼睛晶亮地跑进来。
“姐姐,你真回来啦!”
廖霞姝只见着儿子那道长影从面前扑过去:“哎哎,你换鞋,换鞋!”
差点被抱个满怀的夏鸢蝶躲得艰难,但还是被黎昕搂了下肩。
少年呲出雪白的牙,大概是一道跑回来的,头发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个从草丛里刚扑棱闹腾完,见着主人就飞奔出来的快乐小狗似的。
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夏鸢蝶又咽回去。
“哎,妈,别打了,听到了。”黎昕躲着,还是没躲开,回去的时候挨了亲妈在后背上响亮的一巴掌。
长羽绒服被他随手扔到夏鸢蝶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带着青草似的少年气。
夏鸢蝶慢吞吞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见黎昕跑去洗脸了,廖霞姝这才转回来,眼旁皱纹都蕴着笑:“别跟他一般见识,整天毛毛躁躁的,一点都没个成年人样子。”
“妈!”卫生间里响起带水的,快乐小狗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不满叫唤声,“你又跟我姐说我坏话!”
廖霞姝和夏鸢蝶对视了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晚上做饭,廖霞姝坚决不许夏鸢蝶插手,把人“赶”出了厨房,夏鸢蝶只好避到阳台上。
像某种心电感应似的,她才翻着航天新闻没一会儿,电话就打进来了。
——游烈的。
夏鸢蝶心跳一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角已经不自觉往上翘了。
“忙么。”夏鸢蝶接通,轻声问。
“刚开完会,”游烈声音懒哑,听着有些倦了,“晚上要在公司加班。”
“那你还给我打电话,”夏鸢蝶轻责,“有时间去休息一下啊。”
“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