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死的第二天,有小厮来永安巷报信,说王妃请少爷回宁宣王府用膳。 容棠先是愣了一秒,旋即反应过来,懂了王秀玉背后的意思。 鸿门宴很多场,有容明玉请容棠的,自然也有回请宁宣王爷的。 容棠许久不曾归府,这次回来,夏日生机勃勃,掩映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萧条。 府内一如既往的繁华,可总让人感觉是一棵内里中干的大树,根系早被蚂蚁啃噬烂了。 从惊蛰到大暑,王秀玉考虑了四个月,足够她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容棠不准备干涉,但必要时他总会无条件站在她身后。 他回来得早,王妃在厨房,烟火气卷上了珠钗,素日雍容华贵的妇人到这时候,褪去了这些年时光历练出来的强烈,剩下的全是温婉与坚毅。 见到他来,王秀玉笑了一笑,温声道:“油烟重,怎么进来了?” 容棠看见她在做一道松鼠鳜鱼,油点在锅沿边缘溅开,眉心下意识就微微蹙起:“娘都多久没做过饭了,溅到身上怎么办?” 王秀玉微微一顿,说:“王爷喜欢吃。” 容棠懵了一秒,有些诧异,一瞬间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下一秒却听见王秀玉接着道:“二十多年夫妻情分,最后为他做一顿饭也算善始善终。” 盛夏蝉鸣聒噪,厨房温度极高,他看见印象里端庄精致的妇人额头边泌出来一颗颗汗珠,坠进琐事家常,神色却无比平和。 然后容棠多问了一句:“娘决定了吗?” 王秀玉沉默片刻,点头,声音很轻:“决定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地,于是容棠没有再多说一句,只站在旁边陪着她做完一道江南名菜,然后各自回房洗漱更衣。 日色浓长,晚膳上桌,院外半边天空被夕阳映成紫红与橘黄,离夜色铺满天际还早。 宁宣王落座,看见容棠的第一眼,问了句:“怀璟怎么没来?” 容棠答:“近日御史台事务繁忙,他一向都天黑了才回家。” 容明玉深深地凝视他几眼,似在判断容棠话里的真实性,最后状似不经意地顺口提了一句:“外面住不惯可以搬回家里来,这样偶尔有些官场上的应酬我也方便带上怀璟。” 容棠心里冷笑,面上不置可否。 究竟是带上宿怀璟,还是希望借他御史中丞的身份,再为自己铺一些前路? 他懒得拆穿,本身这顿饭的重点就不在这。 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容明玉问完容棠,然后转向王秀玉,先问她和端懿在别院住得可还习惯,又说长公主府已经修葺完成,母亲若是不想搬回旧居,也该搬到王府来颐养天年,让王妃帮他劝劝端懿。 王秀玉并未答应,却不咸不淡地说:“四哥儿身子康健了?” 当时她搬出王府,就是因为容莹捏造了一支卦象,说府中主母与新生儿相冲,容明玉才“请”王秀玉暂离王府,如今他想 接母亲回来,却似乎完全忘了最该请回来的人其实是他的正妻。 ?本作者鱼西球球提醒您最全的《为夫体弱多病》尽在[格格_党文学],域名? 他伸筷子夹了一筷松鼠鳜鱼,吃了一口便吐在一旁巾帕上,冷声道:“厨娘手艺太差,换了。” 容棠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王秀玉还未出声,他已抬头看向宁宣王,问:“父亲是觉得哪里不合口味?” 容明玉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在他眼里,正妻生下来的这个世子爷,不过是他用来彰显夫妻和睦的一个工具。 有容棠这么一个病弱的世子在,一来可向皇后示好,二来可向皇帝表示他的忠诚——毕竟宁宣王府一旦传入容棠手中,必然是无后而终的结局。 容棠于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透明人,是宿怀璟与他成亲,并逐渐在朝中崭露头角之后,容明玉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嫡子,虽然既愚笨又体虚,但至少还给王府娶回来一个不错的助力。 容棠与他接触甚少,是以他几乎从没有看见过容棠这般冷漠有气势的样子。 某一瞬间,容明玉恍惚中以为与自己对话的人不是他亲生儿子,而是宫里的某位主子,那种骨子里矜贵慵懒、却又带着浑然天成气场的样子是装不出来,也难以学到的。 他本能不喜被人这样质问。 容明玉横眉一竖,将筷子拍到桌子上,沉沉地望向容棠,冷声道:“站起来。” 容棠与他对视,不卑不亢地说:“饭前不训子,父亲是想要违背古训,做不知教养不懂礼数的人吗?” 这话说得相当重,更不该出现在父子之间。容棠此言一出,厅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