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层楼已经入睡的季楼和游昕昕，没有任何人。
静逸到了极致，能听见庭院里树叶的风动声和自己的心跳。
游昕昕靠着洗手间的门框，双手抱胸，看了那一对摆在一起的牙具好一会。
一边是矜贵高端，一边是随性散漫。怎么也配不起来，不合适。
身后响起咕噜噜的声音，游昕昕扭头一看，那个送餐机器人头顶着托盘，滚动轮子正从她身后的走廊经过。托盘里放着一瓶酒，一桶冰块，和一个水晶切子酒杯。
这几间屋子都是属于卧室的套间。
门在外面，季楼睡觉用的寝室相对来说反而是没有门的。短短的走廊连着那个私人的空间，这时候是睡眠时间，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门洞对着游昕昕敞开，有一点像在诱惑，邀请她步入。
小小的机器人端着酒，隐没那片黑暗中。
游昕昕抬脚跟着那个小小的机器人进去了。
屋子里面没有开灯，床边踢脚线的夜灯在机器人步入时亮了，季楼的身影从床上坐起，斜靠在床头，伸手去接那一瓶酒。
酒液是琥珀色的，酒杯是手工的水晶切子。季楼的手指从黑暗里伸出，握住了那一杯冰凉的酒。垂着眸，抿了一口酒，举杯的手指像霜雪一样白，眸色也似那雪岭的冰，嘴唇上沾着一点金色的酒液，
季楼沉睡的时候，游昕昕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俊美温柔的王子。他睁开眼之后，看起来却变成了一位皇帝，头戴皇冠，俊美中透着冰傲。
“你能喝酒吗？医生应该不会允许的吧？”游昕昕站在黑暗中问。
季楼抬起眼看见了站在黑暗中的人，那里很暗，但他知道那是谁。
“只喝一点点。”季楼把酒杯放下，“一点酒精有利于睡眠。”
他没有告诉游昕昕，如果不喝酒的话，那他只能利用药物入眠了，否则根本睡不着。
在黑暗中，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潜伏在暗处的怪物就会爬出来，抓住他的四肢，把他撕裂，拖回那个深渊。
他克制不住那种畏惧，又不能把这种可笑的懦弱告诉他人，只能依赖一点酒精，一点药物帮助自己昏睡过去。
游昕昕走过去，伸手把那个酒杯拿起来凑在鼻端闻了闻，味道闻起来不错，让她有一点想偷尝一口。
但现在不是时候。她不能纵容季楼这个病人依靠酒精入睡。
“不靠喝酒就睡不着吗？能不能试试别的办法？”
季楼不说话了。
游昕昕想了想，在床头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或许可以听听音乐？喝一点热牛奶？又或者听听故事？我给你读一本书也行。”
不太靠谱的主意，但总该多试试。
“可以。”季楼说。
什么可以，读一本书吗？
“那你想听哪一本书？”游昕昕站起身，想在墙角的书架找一本适合睡眠的书，最好是那种词句优美，但情节冗长无味，一听就容易昏昏欲睡的东西。
季楼把自己床头的一本书递给游昕昕。薄薄的一本英文书，翻阅得有一点卷了边。
游昕昕打开一看，就笑了，居然是之前他们在高压氧舱一起共读了一半的波利尼西亚元素的神话传说。
“我文英口语可能不太标准，你别笑话我。”
游昕昕在床头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卧室的床是那种欧式立柱大床，本来左右两边各摆着一个实木床头柜。不知什么时候，一边的床头柜被撤了，替换摆上一张很舒服的单人沙发。
沙发上有靠枕，还有一个架脚的脚凳。游昕昕往上一坐，舒服得很，正正好可以挨着床头，又不至于靠到床上去。
这个沙发摆得真好，好像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一样。
她拉亮了床头灯，在橘黄的灯光下，读那本关于海洋的神话故事书。
清越的朗读声在漆黑的屋子里响起，四周黑溶溶的，只有两个人之间那一盏小小的灯。
渐渐好像进入了故事中主人公的世界，波涛起伏的大洋，孤独而狭小的方舟，去航行，去寻觅，抵达那个郁郁葱葱的神秘孤岛。
游昕昕一页一页往下读，突然从书中掉下一页薄薄的便签，那便签丝薄如絮，飘在游昕昕腿上。
捡起来一看，雪白的便签上，只写记录着一个日期。游昕昕想了想，好像是季楼醒来之后，自己陪他住院的那段时期中的一天。只是不记得那天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于是随手把便签夹回书里，才发现书签夹的那一页正好是那次在高压氧舱内，自己和季楼一起读到的那页内容。
那时候她说过什么来着？
好像哄着季楼说自己会陪他一起把这本书读完。
可惜没过多久，她就在季爷爷的要求下，不声不响地离开。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只趁季楼睡着的时候，把这本书放在他的床头。
游昕昕抬眼去看季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季楼已经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