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司机早就已经备好了车。开好了空调,改装了后座椅。
一群人簇拥着季楼放平了的轮椅,从无障碍通道下去,到了车门边,季明煦几个年轻人挤在一起,七手八脚想把季楼往车上抱。
虽然都是年轻的男孩子,力气也不算小,但平日里养尊处优,从来都没有照顾过病人。
季楼187的个子,不用巧劲根本抱不上车,十几只手臂,人越多越碍事,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游昕昕刚刚和司机一起检查了放平的后座椅,分开人群挤了进来。皓白的手腕抬起,用一条黑皮筋把满头青丝束起,说了一句,“都让开。”
只见她一手绕过季楼的肩,一手环在他的臀下,腰腿发力,季楼整个人就离了轮椅。
“抬着腿。”游昕昕回头轻斥一声。
季明煦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帮忙搭把手。
明明看起来挺瘦的一个女孩,手脚都细细长长的,小小的身体却有这样的爆发力。
眼神坚定,目光明亮,黑色的马尾束在身后,长腿一抬,腰肢用力,就把季楼这样的男人整个人抱上了车。
其他人下意识就听她吩咐,帮着抬腿的抬腿,托腰的托腰,也不过都是搭把手而已。
车的后排座椅是放下来的,平稳又舒适。
游昕昕把季楼平平稳稳放在车上,给他的后脑勺垫上小小的枕头,又给他盖了一床薄毯。
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的情况。
季楼闭合了一下眼睛,微微点头,算是回答她的询问——我没什么事,可以走。
游昕昕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仿佛她和季楼之间非常熟悉。不用言语沟通,眼神和肢体动作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想法。
季楼坐的这辆车,车型很宽敞,连着医生好几个人想往上挤。其中有季楼的叔叔和姑姑,有他的堂弟季明煦,都是和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人。
“小游你让一让。”
“侄媳妇你往前面坐。要不你下去,跟后面的车也一样的。”
那些人这样说。
合情合理的,他们是季楼的亲人,而游昕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游昕昕站起身,往后退让。
这种关键时刻让她下车是不可能的,她可以往后挤一挤,哪怕弯着腰站一路也没事。
只是季楼的手伸过来,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握住了,就不肯松开,一言不发的。明晃晃的亲近,没有一点避让的意思。
几个叔叔姑姑的视线落在季楼握紧的手掌上,落在侄儿闭着双眼,万年冰山一样的面孔上,最终没再说让游昕昕下去的话,自己分了一个人下车去,坐后面的车上了。
车辆开出季家大门,往医院开去。
医生在打电话和医院对接,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地接电话和打电话。有的和在海外的季老爷子汇报,有的忙着回复来自不同地方的询问。
大概只有游昕昕一人心无旁骛地坐在季楼身边,仔细留意着他的状态。
季楼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事实上刚刚下楼和上车小小的一点颠簸,就令他的身体感觉到很不舒服。
眼前在发黑,头很晕,有一点想吐。
其实没有人知道,季楼从小开始,就很害怕生病。他的家很大,好几栋相互连通的楼房,围出前后两个花园。家里住了很多很多的人,爷爷说大家都是血脉至亲。
七岁的那一年,他感冒半夜发起了高烧,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大大的屋子里。妈妈很忙,爷爷也很忙,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生病了,没有任何人进来看他。
他烧得很厉害,眼前的天花板好像在旋转,门缝是开着的,有人影在门外晃动。走廊和客厅里不断传来脚步声,和叔叔姑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巨大的楼房好像变得很可怕,墙壁,沙发,窗帘后的影子里,影影绰绰地藏着无数的怪物。那些说话和笑声也变得狰狞,好像魔鬼的呓语。
“季楼那个孩子没人要了,把他吃了吧。”
“他的父亲死了,妈妈也不要他,在这个家里就是个累赘。”
“不如把他的骨头嚼碎了,埋在后院花树下。”
迷迷糊糊的小季楼浑身是汗,总觉得家里所有的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顶着怪物脑袋的妖魔鬼怪。那些嘻嘻哈哈的声音让他害怕,他渴望有一个亲人在他身边,坐在床边摸一摸他头疼欲裂的脑袋,告诉他别怕,一切都是幻觉。
但没有,始终没有人。
从那以后,每一次生病,都会是这个男人的噩梦。没人知道他的这个心病。
等他长大了,他却出了车祸,被困在永恒的噩梦中,一天一天,一个月一个月,无法醒来。
“他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林司机你缓缓地开,一定不能快。”
季楼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车辆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摇晃的少了,变得很平稳。那些叽里咕噜说话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