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是晨曦初破晓的时刻,奶白的雾气和淡淡曦光在花园游荡。
宅院里一片寂静,季明煦可以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游昕昕婚礼前自己最后的机会。
两个人独处在私密的空间,环境安静,身边也没有旁人,
躺在床上的堂兄在他的心目中做不得数,那个人无知无觉,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家族中被所有长辈挂在嘴边的楷模。他甚至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又有什么资格娶她做妻子?
“游昕昕,是人都会犯错。你不能因为一次我做错了一次就判我死刑。”季明煦朝前靠近一步。
他的个子很高,看游昕昕的时候脑袋低垂下来,凌乱的发梢遮住了原本锐利的眉目,眼下带着浓重的黑青,在这样寂静的清晨,看起来像一只被谁遗弃了的小狗。
“我和黎采薇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我真的只是一时想左了。”
堂哥季楼倒下了。爷爷只能在剩下的孙辈中重新选一个继承人。这段时间,季家表面平静,暗地里是惊涛骇浪,每一房都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位置。包括他的父母。
在外人面前,他们家是体体面面的人家,关起门来,父亲一日比一日阴沉暴躁,母亲顶不住压力时常偷偷地哭。
“季明煦,你就不能更争气一点,多让老爷子高看你一眼?”
“季明煦你就不能不想想办法,给自己多增加点筹码?”
“你比不过你大哥季楼也就算了,难道你连老二家那个浪荡子都比不上吗?”
“季明煦,你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这些话一天天的,一遍遍在耳边轰鸣,阴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偏偏这个时候黎采薇朝他递来了橄榄枝。如果和黎家联姻,得到黎家的助力,在这场继承人的争夺战中,他季明煦就有了很大的胜算。
不能说是一时糊涂,只能说在季明煦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维中,婚姻这种事不过是筹码。把婚姻作为一场商业上的交易,利用婚姻让自己利益最大化,婚后夫妻之间各玩各的,几乎和感情无关。
他的父母就是这样,叔叔伯父和姑姑们也几乎全都是这样。
季明煦也一直以为自己也能是这样,恋爱归恋爱,婚姻归婚姻。直到游昕昕毫不犹豫地斩断二人之间的联系,再也不看他一眼。季明煦才第一次发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有一种最珍贵的东西从指缝中溜走了。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对学弟学妹,对小猫小狗,对你的家人都很包容很好。你能不能也原谅我一次。”
“我真的想明白了,我不再那样了。我以后保证只对你一人好。”
天光微微泛白,鸟啼花落,少年细述着心中的悔恨。他双手握住游昕昕的肩头,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这个女孩看看。
“昕昕,你嫁进这里,是不会幸福的。这个宅院远比你想象的更压抑。”季明煦突然伸手拽住自己的衣领,往下扯开。
黑色的真丝睡衣被扯开一角,男人滚动的喉结下,是精致的锁骨,再往下,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片重不见天日的肌肤。
和季楼光洁如玉不同,季明煦的身体上交错着触目惊心的陈旧伤疤。
三指宽,长条状,阴阴沉沉遍布在睡衣遮掩下的肌肤上。像是皮带抽出来的痕迹,旧伤,或许是从童年时代就留下了。
“这是我父亲抽的。小时候住在这个家里,只要我考试成绩输给我哥,我爸就会关起门给我一顿皮带。”
如今这个男孩已经长成,成为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但那些幼年时期留在身体上的疤痕,依旧没有消失。
在学校里的时候,季明煦是出了名的阳光大男孩,帅气,开朗,很爱笑,衣品也好,任何时候都是一身潮牌,收拾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游昕昕不知道,这个自己曾经以为是小太阳一样的男孩子,有着一身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伤。
现在想想,季明煦虽然打扮得很漂亮,但却是不论什么季节,都把自己包裹得很严谨。哪怕在自己这位女朋友面前,他的衣服领口也从没有过半分敞开,他绝对不穿无袖和短裤,也从不约游昕昕去游泳池,或者去海边这些情侣间热衷于去的场地。
在那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下掩盖几分漫不经心,对什么人都不会太真挚,什么感情都很难往心里去。
“我从小就比不上我哥季楼,没有一次赢他。输一次,我爸就要抽我一顿。我小时候甚至很羡慕他,羡慕他死了爹也没有妈管。”
“爸爸会揍我,我妈妈她只会哭,哭着求我给她挣点面子。”
“我那时候还小呢。每一次她在我面前一哭,我就慌得不行。宁可被我爹抽,也怕看见她的眼泪。”
季明煦握住游昕昕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前的伤疤上,
“昕昕,我只是一时慌乱,想讨好我父母,想着借黎家的势,才和黎采薇在一起。”